爆炸声接连不断,又有数道流火从洪流之中分离出来,有的将始源塔撞的摇摇欲坠,有的落向了更远处的战场,不知道掀翻了多少头不死者,亦或是夜族。
按照伯洛戈的这番攻势,即便无法击穿夜王的防御,他也可以顺势摧毁整座始源塔,终结晦暗铁幕,而这恰好也达到了他们的战略目的。
可当又一重重流火溅起时,庞大的身影黑压压地降临了,千手千足的庞然大物硬生生地挤进了光灼洪流之中,不仅帮夜王承担了大半的伤害,还把溅射的流火纷纷挡住,而那一直与它拼杀纠葛的永世之役,此时那无尽的刀剑已碎裂了大半,狂涨的怒意也有了衰败的迹象。
在破晓战争之前,傲慢之罪一直是魔鬼之中最为强大的存在,即便后来没落了些许,可他依旧具备着骇人的威能。
在以太界内,傲慢的力量得到了完全的展现,赛宗即便掌握着权柄,化身为此世祸恶,可他终究不具备那本质的原罪,是一件赝品、伪装的魔鬼。
此消彼长之下,赛宗逐渐落入了下风,傲慢也逆转了局势,干扰起了夜王与伯洛戈等人的战斗。
一旦战败,傲慢必将在之后的纷争中退场,而他的自尊心、他的原则,决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万千的刀剑反复切割,暴戾之气搅碎了一重重的焦油,即便对千手千足产生了重创,可依旧无法阻止它的行动。
瑟雷躲藏在斯科特的阴影之下,低声道,“光灼……光灼快要熄灭了。”
片刻的时间里,光灼从起初的猛烈之势,变得逐渐虚弱了起来,虽然这种虚弱的程度也足以抹杀绝大部分的生灵,可这无疑表示着,伯洛戈的力量已经抵达了极限,作为光灼的承载体,伯洛戈即将走向彻底的崩溃。
“那夜王还活着吗?”帕尔默茫然地问道。
“他……”
瑟雷眼瞳呆滞,默默地攥紧了拳头,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此生唯一一次杀死夜王的机会了,但他也知道,想要杀死那样强大的存在,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勇敢点,瑟雷。”
瑟雷喃喃自语着
,而后目光看向奥莉薇亚。
fù_nǚ 就这样对视了几秒,瑟雷一句话未说,也没必要说什么了,他是高高在上的夜族领主,说太多矫情的话,反而让人觉得自己是个懦夫。
他、瑟雷·维勒利斯、夜族领主、不死者俱乐部的酒保……可能有些晚,但现在还不算迟。
瑟雷不再是懦夫了。
瑟雷准备好了。
没有任何征兆,瑟雷直接走出了阴影,脱离了薇儿的保护,他就这么站在了光灼洪流之中,一瞬间体表的衣服被烧尽,皮肤蒙上了一层碳化的灰黑。
剧烈的痛意中,瑟雷在心中感叹着,这等恐怖的攻势,落在一些稍弱的荣光者身上都足以将其抹杀了,可打在夜王的身上,却难以撼动他分毫。
“自我牺牲的精神,会将懦夫与不死者分隔开来……”
这句话瑟雷也知道,毕竟当初就是伯洛戈和他讲的,他站在一片璀璨的光芒中,些许的噪音从一侧传来,好像是博德和奥莉薇亚在喊些什么,但瑟雷的双耳已被高温洞穿了,他什么也听不清。
仅存的视力也快速模糊了起来,依靠着血脉间的联系,瑟雷在彻底失明前,判断着夜王的方位。
瑟雷经常和伯洛戈一起喝酒,准确说,他喝酒,伯洛戈喝橙汁,瑟雷会为伯洛戈讲述许多关于不死者的故事,伯洛戈则适当地讲述一些,他的行动经历。
例如遗弃之地事件。
在伯洛戈的回忆中,瑟雷了解到,其实驱动光灼之力需要三要素,以太界内源源不断的以太、光灼晶核本身,以及可以将这力量成倍放大的阵列系统,不过,说是复杂的阵列系统,其实就和用镜面折射光芒令其聚焦的原理差不多。
瑟雷真希望自己没有了解到这些知识,这样自己就能心安理得地藏在阴影下了。
秘能·凝腥之狱!
瞬息内,瑟雷引爆了自身的血液,几乎将它们完全抽干,铸就成一簇簇巨大的赤色晶体,在光灼洪流的轨迹上,拔地而起一座高山般的水晶丛。
光灼穿过晶体,折射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轨,所到之处,如同焚灭的火剑,轻而易举地烧尽了触及的物质。
瑟雷位于水晶丛中,大失血下,他的脸色苍白,到了这种时候,他的心情意外地轻松了起来,心里思索着,早知道这样,刚才就该从帕尔默身上多喝点血的。
光灼与水晶碰撞在了一起,晶体熠熠生辉,闪烁不止,瑟雷来不及欣赏这美景了,他的晶体可不是什么无坚不摧之物,光灼每时每刻都在将它们一一焚灭。
至于现在?
榨干体内仅存的以太,瑟雷统驭着耸立的晶体山峰,令它们强行转向,直至散落的光轨逐一重迭、并齐,直至分散的力量被统一在一起……
直至瑟雷以自身化作阵列的一部分,直至无数散落的光芒被约束成唯一。
瑟雷喃喃自语着,“这回应该算是救世主了吧。”
这一刻,曾经夜族领主凝聚起了万丈的光芒,将它们铸成火剑,横跨天地,刺向那永夜的罪孽之源。
光与暗交织,灼烧的尖啸声响彻全场。
瑟雷能感到自己因失血、因高温、因炼金矩阵的负担在一点点走向崩溃,他也听到了那一座座耸立的晶体山峰,在光灼的影响下,逐一崩裂,他知道自己再有不久,也会被光灼吞没。
死亡将至,可瑟雷的心情却意外地宁静。
喧闹声逐渐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渐起的歌声,如同千万支交响乐团在同时演奏,如同万众齐声的咆哮,如同天地之间的哀嚎与欢歌,它们激荡在烈阳的每一个角落,回响在寂静的宇宙之中。
恍惚间,瑟雷看到有人朝自己走来,她有着和爱莎一样的面容。
“想不到吧,爱莎,”瑟雷开玩笑道,“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有一天居然会成为手持火剑的天使。”
“真荒谬啊……”
火剑穿过王城废墟、穿过千手千足、穿过湮灭之暗,连带着始源塔一并洞穿,赤红的轨迹跨越了漫长的距离,如同一道永恒的疤痕般,铭刻在了以太界的冰原之上。
漫天的雪尘滚过,熙熙攘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