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特不明白,摄政王完全有机会发动镜界切换,躲避这一击的,但他没有这样做,他只是继续发出那扰人的笑声,大喊道。
“我也觉得这样很无聊啊!”
摄政王站稳了身子,胸口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没有立刻向霍尔特发动攻击,霍尔特也少见地没有追击。
两人平静地对视了一眼,或许他们都从彼此的身上看到了相似的地方,即便立场不同、理念不一,但他们都是一群傲慢的家伙,有着莫名其妙,甚至说可笑的坚持。
摄政王开口道,“一对一。”
霍尔特点头,弥漫在周遭的琥珀突然消失了,他放弃了秘能,转而将全部的以太都倾注在极境之力上。
“公平决斗。”
听到霍尔特的话,摄政王露出笑容,“好,至于胜负……就看谁能砍下谁的头颅吧,如何?”
“你是不死者。”
“这倒也是……”
摄政王苦恼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弄一个公平的规则。
突然,霍尔特又说道,“没事的,就按这个规则来吧。”
摄政王反问道,“真的可以吗?我可是不死者。”
“这一点得问你自己,而不是问我。”
霍尔特的言语里,居然莫名地带上了对摄政王的信任,摄政王神情困惑了起来,随后笑意变得狰狞起来。
“真好啊,霍尔特。”
霍尔特依旧懒得理会摄政王,率先向前,不再考虑发动秘能后,霍尔特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剑尖之上,他是如此专注,斩击又是如此致命。
激烈的火花骤起,这一次影刃没有破碎,秘剑也没有释放力量,就和先前说好的一样,纯粹的剑斗,没有任何外物影响。
摄政王心情激荡,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愉悦过了,双手抓紧影刃,自上而下,反复地重劈,力道一次比一次猛烈,火花一次比一次灿烂。
尖锐的鸣响快要让两人失聪,可他们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霍尔特向着一侧迅速转身,避开了又一次的重劈后,秘剑迅捷横斩,带起一抹触目惊心的血色。
伤口沿着摄政王的腰侧延伸,血肉开裂鲜血混合着精纯的以太汩汩溢出,换做之前,伤口出现的同时,就已开始自愈了,但这一次摄政王的不死之身仿佛失效了般,伤口就留在那里,带来阵阵钻心的痛楚。
“你的剑术并不高明!”
霍尔特叱喝着,由防守转为进攻,剑光连绵不绝,宛如洪流般向前侵袭。
摄政王回应着,“没办法,我没有剑术老师,所有的技艺都是实战中练出的。”
“那更令人失望了。”
霍尔特突然低下了身子,双手握剑,向前突刺,秘剑避开了影刃的横扫,趁着摄政王防御的空位,一举刺入他的腹部。
“不死之身给予了你无限的容错空间,所以你其实体验不到在刀尖上跳舞的危险感,更无法从生死之间,学习到真正的技艺。”
霍尔特如同一位老师般,冷冰冰地评价着摄政王的技巧。
“我知道,”摄政王任由剑刃刺穿了自己的腹部,一手抓住剑刃,另一只手高高地扬起影刃,“所以我才如此痴迷决斗啊,希望能与死神共舞!”
影刃斩下,霍尔特毫不犹豫,学着摄政王的动作,抬手抓住了影刃,即便有以太化的躯体以及以太保护,影刃还是切入了霍尔特的掌心,鲜血流淌而下。
“不,我是说,留有退路的决斗者,是赢不了我的。”
霍尔特拧动秘剑,锋利的剑刃将摄政王的手割的血肉模糊,有几枚指节甚至直接断了下来,而后如同致命的腰斩般,向着一侧迅猛抽离,将摄政王大半的腹部切开。
鲜血与血肉的碎块混合在一起洒了一地,热腾腾的白气从污血中升腾。
畅快的痛意令摄政王兴奋地高吼着,他使出全力下压影刃,将霍尔特的半个手掌完全切下,影刃带着血液,调转方向,朝着霍尔特的脖颈再度袭来。
“斩首!”
摄政王高呼着,欣喜若狂。
可能这是不死者们的通病,为了令自己的心智保持健全,都会莫名地痴迷于某些事,而对于摄政王来讲,除了自身的理想外,能令他倾注所有的,便是这血腥的决斗。
越是感受不到死亡的存在,越是渴望与死神共舞。
霍尔特漠然地看着袭来的影刃,他的内心宁静无比,就像先前说的那样,和摄政王这种畸形的存在不同,霍尔特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有着一个还算幸福的家庭,他是故事之中最标准的一类人,平庸,但又令人羡慕。
但即便是这样平庸的标签下,霍尔特也有着一些不可退让的坚持。
霍尔特不会被死亡吓倒,他深知有些东西要远远超越于死亡。
没有丝毫的犹豫,霍尔特再次抬起受伤的手臂,如同盾牌般挡在了头颅的一侧,就像防御的拳击手。
两股以太交锋,漆黑的影刃没入血肉之中,没有丝毫的阻碍,剑刃直接斩断了霍尔特的小臂,霍尔特进一步抬起肩膀,挺起的大臂硬生生地卡住了影刃,将它强行留在了原位。
“不死者怎么可能懂舍身的意义呢?”
霍尔特低吼,无视痛苦、秘剑折返!
摄政王狂笑的神情彻底定格,纤细的血线沿着他的喉咙暴起,直至化作血色的轨迹,一分为二。
秘剑一举削断了摄政王的头颅。
刹那间,色彩反相的涟漪再起,镜界破碎,摄政王一直维持的秘能,随着他陷入短暂的死亡而终止,霍尔特回归了以太界,无边无际的黑潮从他的四面八方涌现,仿佛要吞没尘世。
霍尔特大口大口地喘息,整只左臂自小臂起都消失不见,断面整齐,流淌着精纯的以太与鲜血,霍尔特不确定这种程度
的伤势,以太化的躯体能否自愈,但眼下危急的情景,根本没时间让他考虑自身的安危。
几分钟前,博德等人还和夜王有来有回的,现在湮灭之暗居然如此高涨,霍尔特果断地发动秘能,迟缓住了周围的黑暗,而在他的不远处,瑟雷几人已深陷浪潮之中。
博德扛着斯科特,靠着雕像的不死性质,暂时抵御住了部分的黑暗,薇儿也释放自身的秘能,给予奥莉薇亚以及瑟雷庇护,但现在他们完全被困在了黑潮之中,黑暗翻滚上涌,距离他们被完全吞没只是时间问题。
血肉蠕动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霍尔特回过头,只见摄政王捡起自己的头颅,脖颈处的血肉愈合,他再一次活了过来,但这一次摄政王没有向霍尔特发起攻击,就连蠕动的影刃,也被他收了起来。
摄政王只是站在原地,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中尽是高傲地看着霍尔特。
含糊不清的声响从黑暗的深处传来,像是夜王的低语,他似乎在诉说着什么,摄政王的神情立刻变得痛苦了起来,浑身的肌肉抽搐,肢体诡异地移动起来,手掌不受控制地抓住影刃。
“闭嘴,你这个懦夫。”
摄政王一脸厌恶地看向黑暗尽头,即便不情愿,他还是被迫地重新抽出影刃。
“你这种家伙,真的配成为傲慢的选中者吗?”
摄政王恶狠狠地说道,与赛宗有些相似,夜王的存在也极为特殊,他不止是傲慢的选中者,也是傲慢的此世祸恶,摄政王猜,其实傲慢也不太喜欢这个家伙,但奈何夜王是控制夜族的重要一环,傲慢无法轻易舍弃。
影刃颤抖地指向霍尔特,在血脉与誓言的压制下,夜王对摄政王的掌控力要比瑟雷强太多,也可能正因瑟雷的背叛,才令他想把一切都抓在手中。
想到这,摄政王不由感到一阵好笑,他怀疑是这否是一种传统,瑟雷背叛夜王,如今就连自己也要这么做。
不,这不算背叛,一直以来,摄政王效忠的都只有自己,夜王只是他达成目的的工具。
霍尔特强忍着断臂之痛,抓紧了秘剑,正准备再次与摄政王交战时,影刃忽然蠕动延伸,漆黑的影子闪过,摄政王的双臂齐齐断裂,带着影刃一起,摔进了湮灭的黑暗洪流之中。
摄政王就像不知痛般,依旧保持着那副笑意,“我和他可不一样。”
霍尔特深深地凝望了摄政王一眼,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两人都是彻彻底底的敌人,恨不得将对手挫骨扬灰,可两人又是如此相似,彼此恪守着准则,无论对错。
一股莫名的、畸形的认同感缓慢浮现,摄政王承认霍尔特的强大,霍尔特也认可摄政王那沾满鲜血的尊严。
轰隆的声响从头顶传来,霍尔特仰起头,只见那千手千足的怪物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始源塔附近,与它一直交战的永世之役,也与它完全交融在了一起,手足与刀剑乱舞,破碎的铁渣与淅淅沥沥的鲜血洒下。
疯嚣的力量扰动的世间。
霍尔特深呼吸,他只是解决了一个对手而已,战争还未结束,作为荣光者,他有自己的责任要承担。
炼金矩阵高速运转,自身存有的以太,完全燃烧。
秘能·琥珀。
无形的涟漪在霍尔特的意志下高速展开,几乎是瞬息内,它便笼罩住了周围的区域,接着是整个黑色浪潮,乃至王城全境。
雪尘凝滞在半空中,漆黑的粒子与烟尘停止了流动,黑色的浪潮高高地翻涌,它们本该一口将博德等人吞没的,但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了般,海浪高耸,犹如一座座黑色的山峰,边缘被以太的辉光照亮,形成一道道银色的光晕。
浪潮内部是绝对的漆黑,看不出任何纹理细节所在,霍尔特浴血而来,诡异的电弧在体表映射的炼金矩阵上闪动。
强制迟缓一头此世祸恶,比霍尔特想象的要艰难的多,他的以太正以高速被消耗,炼金矩阵也快抵达了承载的极限。
“还愣着做什么!”霍尔特大喊道,“撤离啊!”
声音未落,奥莉薇亚化作阴影,一把将博德、瑟雷吞没,随后扭曲成箭矢,在靠近霍尔特的瞬间,连带着霍尔特一同纳入阴影之中。
薇儿振翼飞驰,与阴影同行,当他们脱离危险地带的前一刻,霍尔特再也无法承载这压力,秘能崩溃。
黑色的浪潮挣脱了迟滞,山呼海啸而来,也是在这同一时刻,烧红的万丈辉光拔地而起。
伯洛戈身上燃烧着,仿佛快要熔化了般,骇人的辉光下,炼金矩阵崩碎成一块又一块,血肉变成焦炭,又被新鲜的血肉顶替掉,以太止不住地从缝隙里溢出,化作火苗蹿升。
一直以来,伯洛戈都不觉得自己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死者,他只是一个极难被杀死的凡人,毕竟不死者寻求不死的本质是畏惧死亡,但伯洛戈并不害怕死亡,相反,他具备着不死者们少有、近乎没有的精神。
“伯洛戈,无论结果如何……”他自言自语着,“献身的时候到了。”
炼金矩阵崩溃,光灼再也不受约束,化作焚灭的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