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正在楼梯上,可此时却不得不顿住了脚步。
这般平白来的一声讽刺,实在是叫人摸不着头脑。周兼自问与卫锦没有什么交集,也不曾在哪里得罪过卫锦,今日竟然被对方出言讥讽,实在莫名其妙。
只是身旁的董惜惜却是在这一瞬间,抬眼起来看卫锦。
女人与女人之间,兴许有那么一点子天生的仇怨,从来没有个了断的时候。
这两年,董惜惜号称京城第一美人,而卫锦号称京城第一才女,即便因为身份悬殊,没有见过面,可也总有过耳闻。
如此一来,虽不见面,可却有“闻名”之仇。
本就是卫锦身份地位高,若只有董惜惜一人,合该她今日受这一分闲气。可偏偏,现在卫锦的气没冲着董惜惜来,反倒全讽刺到了周兼的身上,这反而叫董惜惜难受。
下九流,风尘中人……
一字一句,几乎都是她董惜惜最忌讳。
毕竟她也曾是官家小姐,也曾见识过官家体面,知道上流与下流的分别,也正是如此,她更知道自己此刻之情形是往日自己所鄙薄,更能明白此刻卫锦这般的轻蔑和鄙夷。然而,卫锦竟然是以她来讽刺周兼……
而她本意,从不想周兼为自己陷入非议之中。
更何况,卫锦还提到了被她当成是眼中钉肉中刺的宋仪?
那一霎,董惜惜身子颤抖了一下,显出几分弱柳扶风般的可怜来,脸色也煞白下来。
美人儿这般可怜的情状,怕寻常人只一眼就会感觉到心疼,只可惜现在根本没人看她的脸色。
周兼站住脚之后,便转头看向了卫锦。
他忽然想起来,昔日昭华郡主似乎跟赏识宋仪?若真要论起来,约莫就是这原因了。可看看对方这尖酸刻薄模样,周兼还真不觉得宋仪会喜欢跟这样的人接触。
念头刚一闪过,他便怔住了。
只因为,他如此轻而易举地判断出,宋仪不会喜欢跟卫锦相处。
宋仪……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昔年娇俏的容颜,似含羞带怯花一朵,如今还能从她身上,看见昔日的痕迹吗?
周兼忽然有些恍惚。
他淡淡看向卫锦,忽然也懒得分辨什么,只道一句:“郡主管的闲事,太多。”
这般轻飘飘的态度,显然并未把卫锦放在眼底。
对一个并没有实权的郡主,一介女流之辈,周兼不会投入多少关注。这两年风言风语太多,已经叫他有些懒得搭理。
再遇宋仪,是他心思百转千回,却与宋仪这等外人无关。
他说完,转身便要走。
卫锦冷笑一声,却颇见不得周兼这样。
“宋五姑娘如今可是衣锦还乡,昔日抛却她的人,如今怕是要活在全京城人的议论之中了吧?宋仪一回,周大人可要小心了。”
“与郡主何干?”
周兼只觉得卫锦聒噪,他回眸,扫了她一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与可怖。
两年官场行走下来,如今的周兼早不是昔日的周兼了。
在触到那般深暗目光之时,卫锦心里颤了一下,仿佛有恶兽藏在周兼眼底一样,叫她一下躲开了目光。
只在那一瞬,周兼唇边似乎浮出几分轻蔑又阴沉的笑来,然后他一转身,还是下去了。
刚刚上来的方淮西正与周兼迎面撞上,两人各自停了一下脚步,似乎都意识到了对方的不凡,对望一眼,也没怎么说话,便又擦肩而过。
方淮西走上来,已经到了卫锦的近处,却又说不出方才看见周兼的那种感觉。
他没忍住,回头望了一眼,却是紧锁眉头。
“方大才子,也算是知道回来啊。”
卫锦此刻对方淮西真真是厌恶透顶,这人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追去了宋仪那边,仿佛狠狠往她脸上扔了一个巴掌,此刻的卫锦对他又怎会有好脸色?
只是方淮西这人才华满腔,自然有自己的傲气。
说得难听一点,只因为宋仪他才来找上卫锦,如今卫锦竟然还这般狭隘的表现,难免叫方淮西也心生厌恶。
他脸色有些难看,勉强笑一声:“郡主误会,不过得见故人罢了。”
“只可惜,名花有主……”
卫锦讽刺了一句,抬步便走,走出去几步了,才道:“听闻方大才子才华不低,曾以珍珑棋局会宋五姑娘,今日本郡主不如用诗文会会你,不知方大才子意下如何?”
这是起了争胜之心,不愿自己输给宋仪罢了。
方淮西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只是……
方淮西也想知道,天下到底有没有能胜过宋仪之人。
所以他一拱手:“恭敬不如从命。”
这二人各怀心思,直接下了楼去,顿时引得周围一片人侧目。
还在上头的宋仪见了,只觉得有意思。
方淮西的确是有才华,只是不知道他与卫锦掐起来,会是什么模样?想着,她哂笑了一声,便躬身向卫起告退。
卫起一摆手:“陈横,陪她下去。”
陈横险些喷茶,怎么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