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巴什希布占据南城,整个大宁城城近八十万百姓陷入慌乱之中,街头上很多人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白甲军也有一半人转投拉巴什希布麾下。凤州一带的兵马,林丹汗调不动,也不愿意调,因为如果凤州一带防守空虚,女真人会立刻发兵,只需要两天时间就能对大宁城形成合围之势。
大宁城不是全宁,周围战略缓冲地带太狭窄了,尤其是凤州、福州、乌州,三地边境到大宁城连半日都用不了,若全是精锐骑兵的话,也许两个时辰就能抵达大宁城城下。边军不能动,仅靠城中的白甲军以及乌谷军一点胜算都没有,想来想去,林丹汗觉得自己的希望还得放在杜摩耶身上。
如今全宁方面黑狼军子弟足有十一万,若能抽四万人北上,定能解了大宁城之围。只要大宁城之围解了,再与敏特的精锐合兵一处,再不用怕杜棱洪和拉巴什希布了。
可杜摩耶是谁?他是黑狼军统领,乌珠穆沁部族长,换句话说,他也是阿琪格的狗。没有办法,林丹汗迈着蹒跚的步子去了浣衣宫,自学汉人建立浣衣宫,林丹汗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呢,这还是第一次。林丹汗内心是忐忑不安的,他知道这辈子也不可能祈求玉观音的原谅了,因为儿子死了,玉观音这辈子最在乎的两个人,一个是外甥女阿琪格,一个是亲儿子乌素杰。
生在皇家,误会可以解开,冷落可以原谅,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儿子死了,还如何去原谅?
乌素杰的死,全都要怪罪林丹汗,如果林丹汗不把阿巴沙丢到天牢,拉巴什希布等人就没有机会杀阿巴沙,阿巴沙不死,拉巴什希布也不会有害死乌素杰的心思,因为只要阿巴沙在,就是杀了乌素杰,杜棱洪也不可能登基为王。阿巴沙的影响力太大了,只要他还活着,拉巴什希布等人就不敢轻举妄动。玉观音不懂,为什么自己一个女人都明白的道理,偏偏可汗不懂呢?
玉观音是个女人,还是个知书达理,温柔聪慧的女子,她懂得如何爱护儿子,却不知道了解自己的男人。林丹汗讨厌那种被阿巴沙和敏特骑在肩头的感觉,都说敏特和阿巴沙乃可汗的左膀右臂,少了他们,林丹汗屁都不是。民间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言,林丹汗自然知道,当时真的很生玉观音的气,偏偏阿巴沙还以长者之师的架子教训他,又想起那些民间传言,如何能不怒,于是下令将阿巴沙锁到了天牢,只是想给阿巴沙一个教训而已,至少现在察哈尔皇帝还是他林丹汗。可谁能想到,一个念头,就断送了阿巴沙的性命,于是祸乱接踵而来。
来到浣衣宫,能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冷清,在这个温热的夏夜里,心中却一片冰凉。林丹汗一个人来的,他没有让人跟着,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懦弱的样子。窗户开着,里边燃着一支蜡烛,墙上投着一个人影,那人影一动不动。
房间里,一个长发披肩的白衣女子站在香案前,她双手合什,一双洁白无瑕的玉足什么都没穿,落寞的容颜如寒冬里的梅花,美丽又让人心碎,眼角依旧挂着点湿润,也许刚刚哭过吧。玉观音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来还债的,被男人抛弃,仅仅过了两天,儿子也死了,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真如别人所说,红颜祸水,她玉观音天之骄女,美艳绝伦,却害了家人。成年没多久,哥哥死了,爹爹死了,现在唯一陪在身边的儿子也没了。
活着,了无生趣,不如死了痛快,如今玉观音只想寻求解脱,她想看看世间还有没有一片纯净的乐土,地狱?有什么可怕的,再难过的煎熬,比得过现在么?
一阵微弱的脚步声传来,玉观音没有回头,因为她能感觉到来的人是谁,“可汗,你来做什么?”
那声音清冷陌生,宛若一对路人,事实上皇家婚姻又有什么感情,更何况林丹汗又做了那么多错事。当年为了不让可汗攻打奈曼部,说了多少话,可是可汗没有听,致使与阿琪格已经好多年未有联系。现在呢,儿子也离开了。玉观音没有去看儿子的尸体,她不敢看,她怕看了之后,自己会变成魔鬼。
世上有那么多魔鬼,有的是因为欲望滋生,有的是因为仇恨肆虐,玉观音不想自己变成仇恨控制的魔鬼。
林丹汗当然清楚玉观音心中的恨意,可是他必须忍受着,因为除了玉观音,还有谁能说动杜摩耶?上前两步,伸手抚摸着玉观音的肩头,“本汗....错了,可是,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大宁城化作一片火海,任由拉巴什希布等人胡作非为么?”
拉巴什希布?呵呵,玉观音心中冷笑着,同时也在滴着血,所有的亲人都没了,她还在乎这些?“可汗,你回去吧,那些事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我管不了,杜摩耶也不会听我的,可汗好好想想吧,儿子都没了,杜摩耶凭什么要保我,因为我长得美?”
嗡,林丹汗的脑袋快炸开了,突然间,他变得无比明白,也无比恐惧,不,他摇摇头咬着牙怒道,“你胡说,快快修书一封,让杜摩耶引兵来援。”
“没有用的,杜摩耶是个枭雄,奥尔格更不会听我的,他们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大肆兴兵,他要是听话,可只听我那外甥女的话,你以为呢?当然,可汗可以让儿子活过来,那样杜摩耶为了前途还会保着我,咯咯....可汗能么....咯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本来悦耳异常,可此时却如来自地狱里的嘶鸣,玉观音双肩轻颤,笑个不停,长发越来越乱,就像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