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燃怔怔的问, “哪个家?”
曹世原的眼底有什么东西掠过, 近似是遗憾,转瞬即逝,他说了一个国外的小镇名字,“我以后的家会在那里。”
高燃不自觉的露出失望之色,想听到的答案不是这个, 是别的, 至于是哪个, 有那么几秒,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那本日记呢?可不可以给我看看。”
曹世原坐回去, 双手抱胸, 他不语,眼神淡淡的看过去。
高燃被看的头皮发麻, 他一副随口一提的模样, “不可以就算了。”
曹世原说,“烧了。”
高燃不敢置信的瞪他, “操,我一个字一个字抄的, 那么厚一大本,你全烧了?”
曹世原阖了阖眼说, “已经没有了意义。”
高燃欲言又止,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曹世原,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全堵在了嗓子眼, 一个问题都挤不上去。
曹世原把旁边的沙漏反过来,指腹摩挲着,“封北是不是有事?”
高燃不动声色的观察曹世原,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他最近总是做噩梦。”
曹世原问,“噩梦?”
高燃抿嘴,“一片沙漠。”
曹世原的面部肌肉蓦地动了一下,他垂头剥糖,等他反应过来,手边已经剥了十几颗糖果,一颗没吃,全搁在桌上。
高燃装作没发现他的异常,半开玩笑的说,“你剥这么多,当玻璃珠子玩儿?”
曹世原突然抓住高燃的手腕,“你跟我走。”
高燃没挣扎,他急切的需要有个人来解开他心里的谜团。
曹世原带高燃去了那座小镇,所谓的他以后的家。
高燃一踏进门里,他就有种诡异的熟悉感觉,我来过这里,不对,我没来过,这是第一次。
曹世原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面,一言不发的看着高燃,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燃里外逛了一遍,那种熟悉的感觉非但没有减退,反而越发强烈,正在他被心里的某个猜测吓的浑身僵硬时,冷不丁听到一声叹息。
他不由得回头,看到曹世原的眼里有一种向命运投降的无奈。
曹世原将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对着屋里的青年招招手,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起伏,“出来吧,我让人送你回a市。”
高燃环顾客厅的一桌一椅,无意识的露出不舍的表情,他走向曹世原,“这房子是谁设计的?格调非常温馨,还有点儿朴素,不像你的风格。”
曹世原仿佛没看出他的试探,“一位大师。”
高燃笑着说,“介绍给我呗,等我有钱买房了,我也……”
曹世原打断他,“等你买了再说。”
“……”
高燃杵在玄关那里不肯走,“什么时候回来?”
曹世原说,“你跟封北分手的时候。”
高燃拍拍他的肩膀,“看来我这辈子是见不着你了,保重吧。”
曹世原拿着钥匙的手一紧,面上的慢条斯理同一时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可怕的戾气,他咒骂了声,“妈的,不准乱说!”
高燃吃惊的抽气,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曹世原爆粗口,他讪笑,“干嘛呢,这么大反应。”
曹世原哑哑的说,“你的一辈子还长。”
高燃明白他的心思,有些感动,“我知道啊,一辈子长着呢,朋友一场,有空记得联系,国外待久了,无聊了,就回国走走,找我喝喝茶聊聊天。”
曹世原的面色古怪,“朋友?”
高燃诧异,“不是吗?”
“朋友……”曹世原将那两个字放在舌尖上品了品,一点点涩,更多的是新鲜的味道,意料之外的惊喜,“是,我们是朋友。”
他伸出手,“你好,我叫曹世原。”
高燃看看眼前那只修长白皙的手,视线上移,是一张面带笑意的脸庞,狐狸眼里也全是笑意,没有算计,一点都没有,有的是一种很温和的东西。
“你好,高燃。”
从封北知道高燃被曹家带走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坐立不安,喝水打翻水杯,点个烟差点把眉毛给烧掉,这几天他没有休息好,被怪异的梦困扰,本身就很焦虑,现在又来这么一出,对他来说,无疑是个折磨。
高燃在晚上将近十点的时候回到a市,他一拿回自己的手机就给封北打电话报平安。
曹老爷子在一旁看的真切,等青年以哄孩子的口吻哄了电话另一头的人,把手机放回兜里时,他才开口,“小朋友,谢谢你。”
高燃觉得老爷子这声谢来的莫名其妙,“我没做什么。”
曹老爷子拿出早准备好的支票递过去。
高燃没接,脑子里蹦出王子他爸要求灰姑娘远离他儿子,以支票收尾的狗血情节,他一阵恶寒,鸡皮疙瘩掉一地,小说果然不能乱看。
曹老爷子说,“警察的工资很低,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就凭你家里的情况,想在这座城市买下一套房子定居下来,十年内都没希望。”
以曹家的庞大财力,哪个行业的工资在曹老爷子眼里,都低。
高燃蹙眉,脸上写着反感。
“你们做警察的,命不保夕,搞不好拼死拼活攒钱买了房子,结果没命住进去,也有可能是一直在攒钱,一天好日子没过,命就没了,我是觉得啊,有捷径就要走,人生苦短,面子跟自尊可以往后挪挪。”
曹老爷子语重心长说了一番话,就把支票塞到他手里,“好好的过日子吧。”
高燃拿着张巨额支票站在街头发愣。
封北接到高燃的电话就匆匆回家等他,半路上发现水杯忘了带,他抖着手转动方向盘,呼吸急促的不成样子,直到在附近的超市买了矿泉水紧紧攥住,手才慢慢不再发抖。
高燃没对封北扯谎,下午的事他一五一十说了,答应以后都不隐瞒。
“石桥跟我说曹世原辞职了。”封北的语气很意外,“虽然我不待见他,但我还真以为他有坚强的信仰,会做到退休。”不会在正值壮年的时候离开。
高燃说,“曹家就他一个继承人,他继续做警察,老爷子上哪儿找人接管家业?”
封北觉得不是那个原因,曹世原要是把家里的产业当回事,也不会在这一行待了将近十年,现在离开,倒像是纠结了多年的事情终于放下了,想换种生活。
高燃瞧见了男人眉间的疲意,聊天的兴致一下子消失无影,“小北哥,不说了,我们睡觉吧。”
封北跟领导打报告,“不想洗澡,也不想洗脸洗脚洗屁|股。”
高领导无语。
封北将沉重的身体埋进床被里面,任由他家领导给他脱了外衣,一边埋怨一边给他打水擦手擦脸,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幸福。
凌晨两点多,高燃冻醒了,他发现自己的四肢冰凉,身上的被子全掉在地上,一时有些懵逼。
高燃的睡相不好,睡觉不但乱换姿势,还踢被子,平时封北会把他抱在怀里,被子跟人都很老实。
今晚显然没管。
高燃把被子拽到床上抖开,手里的动作忽然一顿,下一刻就侧头看躺在身边的男人,“小北哥?”
封北干燥的薄唇不停开合,他说着梦话,神情惊恐,发狂,两条胳膊还在半空中挥动,想抓住什么东西,很无措。
高燃把耳朵凑到男人嘴边,隐约听他断断续续的说,“燃燃……燃燃……”
“我在。”高燃摸摸男人的脑门,全是汗,他将床头灯打开,重复着说,“我在。”
封北猛地睁开眼睛,大汗淋漓。
高燃正好趴在男人上方,将他眼里的痛苦绝望看的一清二楚,心口一疼,“小北哥。”
封北的身子剧烈一震,涣散的瞳孔一点点有了焦距,他死死抱住高燃,气息粗沉,浑身滚烫。
高燃顺从的被他用力勒紧,手安抚的拍着他汗湿的后背,“怎么了?”
封北的心脏跳的太快,有点疼,他将湿||漉||漉|的脸蹭在青年脖子里,嘶哑着声音说,“我梦到你……只是一个梦。”
高燃下意识的不想追问,他摸摸男人扎手的短发,“没事的,就是个梦,没事的。”
封北把高燃捞到胸前,热切的寻上他的唇。
一个多小时后,封北终于平复了情绪,他靠在床头抽烟,眉宇间的皱|痕展开,被一种餍足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