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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燃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袖子上沾到了一小块碎肉,只有指甲盖的一半大小,“傍晚局里接了个案子,碎尸案,你给我打电话时,我刚从解剖室出来。”


高兴的脸色巨变,“离我远点。”


高燃啊呀一声,“我好像忘了洗手。”


高兴看他要过来,立刻躲的远远的,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你的生活品质能不能提高一点?”


“我是忘了。”高燃说,“先吃饭吧,肚子饿了,哪个餐厅来着?就是前面那个?名字中二的有点熟悉啊,不会是你开的……”


他的话声戛然而止,眼睛盯着路边发传单的一个熊玩偶,不确定的问,“帅帅?”


熊玩偶给经过的每个人发传单,别人不接,他就收回手,等着发给另一个人,看起来笨笨的,有点儿可爱。


高燃观察了不到两分钟,他走过去拍一下熊脑袋,笃定的说,“帅帅。”


熊玩偶递过去一张传单。


高燃没接,二话不说就取下熊玩偶头上的大脑袋,看着熟悉的人脸笑起来,“就知道是你。”


高兴脸上的表情五彩纷呈,“妈的,他穿成这样,你也能认得出来?”


高燃说能啊,“打小就认识,认出来有什么稀奇的,是吧帅帅。”


贾帅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擦脑门上的汗水,“如果我们的身份调换,你穿成这样,我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高燃哎一声,“真伤心。”


贾帅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汗往脖子里淌,他解释,“你的变化很大,我没怎么变。”


高燃看他流那么多汗,头发都湿了,就给他拿着熊脑袋,“这种鬼天气人都能热死,你在外头发什么传单,没别的工作可以找了?”


贾帅说有,“这次是特殊情况。”


高燃看看高兴,又去看贾帅,他眯了眯眼睛,“你们俩背着我打赌了?”


高兴看向一边,当没听见,他一边生气高燃能认出贾帅,一边在想,哪天自己也这么搞一下,看对方能不能认得出来。


贾帅笑而不语。


高燃说,“……真够可以的。”


贾帅把湿透的纸巾扔进垃圾篓里,垂眼将剩下的小半包抚平整,“你在五分钟之内认出了我,今年我可以在他的餐厅里免费用餐。”


高燃勾上贾帅的脖子,“恭喜恭喜。”


他后知后觉的扭头去看高兴,“真是你的餐厅?”


高兴轻描淡写,年纪不大,总裁范儿已经有了,“最近才买下来。”


高燃啧了两声,“小伙子前途无量。”


一进餐厅,高燃就被高兴赶去洗手间洗手。


高兴不走,站一边监督,又是肥皂又是洗手液,洗了好几遍才肯放过高燃。


贾帅是典型的处女座,完美主义者,还有强迫症,看什么都觉得不够满意,非要捣鼓捣鼓。


高燃早就习惯了,任由贾帅指出他没卷对称的袖子,看他弄几下还是没搞对称,就过来帮他弄好。


“有病。”高兴讽刺,“卷个袖子还看对不对称,哪天要是死了,肯定是累死的。”


高燃把盘子里的胡萝卜夹给他,“好意思说别人。”


高兴拿叉子叉中胡萝卜啃两口,“我跟他不一样,我是讲卫生,他纯碎是闲的蛋||疼。”


高燃说,“在我看来,你们属于同一种人,谁也别挖苦谁。”


“我盘子里怎么会有两个胡萝卜?”高兴嫌弃的拨开,“你干嘛把你盘子里的胡萝卜夹给我?上面还有你的口水,恶不恶心啊你?”


高燃对贾帅说,“别管他,就是这德性。”


贾帅问他,“西兰花吃不吃?”


高燃说,“吃吃。”


贾帅夹给他,“味道不错。”


高燃边吃边赞同的点头,“是不错,环境也蛮好的。”


被冷落的高兴冷冷的把胡萝卜拨回去,几口啃掉,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餐厅送外卖吗?公安局在不在派送点当中?”高燃的小算盘噼里啪啦敲着,他开着玩笑,“有没有什么会员卡?高兴,我好歹是你堂哥,在你彷徨迷惘时引导你,指引你走上一条光明大道,是不是该给点儿优惠?”


高兴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声,“你这几年攒了那么多钱,还哭穷?”


“我那才到哪儿啊。”高燃喝一口果汁,“折子上的钱只够买一套房子的四分之一,还早得很。”


贾帅停下擦手的动作,“你要买房?”


高燃说是啊,“就在这边买。”


贾帅摩挲着杯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燃喝完果汁就去刷手机,没短信没电话。


高兴有意无意的瞥一眼,看出青年的失落,他拨了下手腕上的串珠,一看就不是什么值钱货,像是路边十块钱两个买的,戴的时间有点长了,又丑又旧,跟他完全不搭。


“餐厅这边你随时都能来,找经理就行,我的就是你的,反正你一直也那么认为。”


高燃的唇角翘起,“还是你有良心。”


一顿饭结束,高兴回学校,说是学生会有事,贾帅也回了自己的学校,课业很忙,今晚算是忙里偷闲。


高燃打包了一份饭菜回局里,直奔目的地。


封北刚拿起烟盒,他微颔首,“下次要打报告。”


高燃退出去敲门,“报告。”


封北的面部一抽,笑意在眼底浮现,他想起来了什么,那抹笑意没能覆盖到脸上就渐渐沉下去,“进来。”


高燃反手关上门,他把手里的袋子放到桌上,“封队,给你捎的晚饭,有什么指示你说。”


封北半阖着眼皮,手夹着一根烟在烟盒上点点,“去解剖室看一下情况。”


高燃好整以暇,“然后呢?”


封北后仰着靠在椅背上,“回去洗个澡睡觉。”


“我还以为晚上要忙一个通宵。”高燃手撑着桌面,凑近些笑,“既然不忙,那我们出去走走。”


封北说,“我还有工作要做。”


高燃问是什么工作,“报告出来了,才能按照条件查失踪人口。”


“所有的报告要到明天上午才能出来。”封北说,“报社那边待会儿会来人。”


高燃意味不明的哦了声,“郑佳惠郑记者?”


封北把烟连同烟盒一起扔到桌上,“别把你在学校学到的那些东西用在我身上。”


高燃嘴角的笑意不减,“我也不想,可你有事瞒着我。”


封北的眉眼上抬几分,一言不发的跟青年对视,发现他那双眼睛比年少时还要明亮,家里人给他取那个名字,取对了,人如其名。


高燃眨了下眼睛,封北的心跳加速,他偏过头,视线挪到一边去了,“出去吧,明天会很忙。”


门打开后带上,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封北抬手用力按着胀痛的太阳穴,还有五天,五天后会是什么样子,他也不知道,没有把握,从来都没有,只能将能做的做到最好。


其实封北倒希望自己可以再自私一点,一点就行,他也想像高燃那样奋不顾身,不顾一切,但他在这个岁数,这个立场,不可能没有顾虑。


封北不是不能放弃这身警服带来的荣誉,他可以放弃,可以被同事们戳脊梁骨,也可以承受周围人的异样目光,五年前就可以,只是他放弃了,承受了,那些问题依旧得不到解决。


一切问题的源头都不在他这里,在高燃父母身上。


偏偏在这件事里面,封北理亏,惦记上的是高燃父母唯一的希望,半辈子的寄托,他们不给也是人之常情。


高建军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找封北交谈,在电话里哽咽,他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嗓子眼。


封北数不清这些年到底侦破过多少案子,大大小小的不计其数,以前他觉得什么事情到了他手里都可以搞定,直到爱上高燃,他的人生里终于出现了一件应付不了的事情,就是自己的这段感情。


割不断忘不掉,就这么连着他的骨肉生长。


封北用双手捂住脸,重重的搓了几下,他叹息,思绪往后退,退到当年高建军找自己时的一幕,又往前推进,推到高建军在电话里说的那番话。


在作为父亲的高建军心里,封北比拐||卖儿童的人||贩||子还要可恶,他不会看着儿子的大好前程才刚开始就要毁掉。


封北倒了些风油精抹在太阳穴上面,高燃比五年前成熟,他在坚持,也很坚定,但他并不清楚现实跟想象有多大的区别。


如果想象已经很难应付,那么现实只会严重百倍千倍,甚至不止。


当一个人要面临二选一的残酷局面时,必然要抓住一个,丢掉另一个,再不愿意都于事无补。


因为那是单项选择题,由不得自己。


封北准备打开餐盒袋子,门突然从外面推开了。


高燃去而复返,他快步绕过桌角,在椅子上的男人没反应过来前就对准那两片薄唇亲上去,重重碾过后长驱直入。


两分钟左后,高燃从男人嘴里退出,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满脸笑意的起身离开,到门口时挥了下手,“封队,明天见。”


“……”


封北扶额低笑,笑着笑着,面上却出现了沉重的悲哀,他爱的那个人像火,不断燃烧自己,也在他的世界里燃烧着,从来不曾熄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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