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燃想也不想的就往楼道里跑, 他一口气跑到五楼。
506大门紧闭, 505的门开着,孙刚在打扫卫生,扎了个垃圾袋往门口丢,看到跑上来的人,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高燃跑得太急了, 很喘。
孙刚转身回屋, 出来时手里拿了瓶矿泉水, 还很热心的拧开瓶盖,“喝两口水缓缓。”
高燃道谢。
他闻到了一股子红烧牛肉面的味儿, 估计是这人不久前才吃完泡面, 收拾调料包的时候,手上沾到忘了擦, 碰到瓶子上面去了。
“小朋友, 你不是这栋楼的吧?”
孙刚忽然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那晚发生命案,你也在场, 身边还有个高高壮壮的男人,你们跟石队长认识。”
高燃呛到了, “咳咳。”
孙刚笑着说, “要不要来我家坐坐?”
高燃纹丝不动,“不用。”
孙刚把垃圾袋踢开,“别紧张, 我不是坏人,白天石队长来过我这儿,借走了我的书,跟我聊过,小朋友你进来吧,我一个人住,没事的。”
高燃急着看506阳台上的人影,想赶紧把这人给打发掉,又没招儿,“真不用,我以为石队长在这里,就跑上来看看。”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要走。
孙刚把人拉住,“小朋友,你等等,你住在小区里吗?哪栋楼?我送你回去。”
高燃脱口说,“都说了不用了,你这人怎么这么烦?”
孙刚撤回手,满脸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我是看你还很小,不放心你这么晚了在外面……”
就在高燃一个头两个大时,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来人是石桥。
孙刚连忙弯腰,客客气气打招呼,“石队长。”
高燃看着孙刚把腰弯成九十度,傻眼,这也太客气了吧?
石桥的目光扫向少年。
高燃会意的凑在他耳朵边,“我刚才在楼下散步的时候经过这里,好像看到506的阳台上站了个人。”
石桥沉默着拿出钥匙开门,高燃跟在他后面进去。
孙刚没进去,只是在门口站着,“石队长,出什么事了?”
没人搭理。
光亮突然出现,高燃闭了下眼睛。
房子里静悄悄的,门口的地上画了个人形标记,是之前死者躺过的方位,家具摆设在案发后都没人动过。
石桥让高燃在原地站着,他径自走向阳台,窗户没关,夜风往里吹,只有几件没收的衣服挂在晾衣架上,被吹的左右晃动。
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高燃小声喊,“胡小姐?是不是你啊?你要是想找我,就……就……”
就什么,他也不知道怎么说,感觉自己有点儿神经病,在死过人的房子里叫死人的名字,别提有多诡异了。
高燃咕噜吞口水,肩膀忽然被拍,他的大叫声卡在嗓子眼,扭头瞪着身后的人,卧槽,老哥,人吓人能吓死人的好吗?
孙刚干笑,“你胆子真小。”
高燃翻白眼。
孙刚站了会儿就回去,门没关,还开着。
高燃看石桥面无表情的把几个房间都找了一遍,结果可想而知。
石桥走近,“我的人在附近监视。”
言下之意是,如果阳台上有人,应该不会发现不到,他之所以进来,是以防万一。
高燃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那可能是我看花眼了。”
石桥受兄弟之托照看这个孩子,尽管他不希望兄弟走歪路,还是多言一句,“晚上别出来走动。”
高燃说,“我跟我堂弟出来散步来着。”
石桥低头看他一眼,似是在问,你堂弟人呢?
高燃摸摸鼻子,“他跑,我走,我俩就没在一块儿。”
石桥往门外走,高燃在后面跟着,他带上门的时候想起来了什么,动作忽然一顿,下一秒就把头凑到门后的门把手那里,有极淡的方便面佐料味儿。
孙刚来过。
这门从外面开,直接把钥匙|插||进|锁孔里面一转就行,从里面开需要握住门把手将门拧开。
高燃推测阳台上的人是孙刚,暂时不清楚是什么目的,是不是凶手。
下了楼,高燃瞥一眼身旁的石桥,他发现了一个现象,不是小北哥,自己就没有那种迫切要将自己的推论拿出来跟对方分享的欲||望,一点儿都没有。
多半是因为不够熟悉,不够信任。
石桥走到一边接电话。
高燃的思绪乱飞,小北哥好像不会避开他接打电话,都当着他的面儿来,不但不会对他隐瞒案情,还会分析给他听,丝毫不担心他会往外说。
收了收莫名的情绪,高燃看看四周,石大哥既然在这附近安排了人手,估计已经把孙刚列为嫌疑人之一了,有他的人在,如果孙刚真是凶手,案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因为孙刚这个时间去506,是很不明智的举动,容易暴露,不是个高智商罪犯。
一个人影迎面跑来,高燃怕被撞就立刻躲开。
高兴匆匆刹住脚,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息,面色潮红,“你……你……”你半天也没你出个花儿来。
石桥接完电话,眼神询问。
高燃指指还在喘气的小屁孩儿,“石队长,这是我堂弟。”
石桥突兀的问,“高建国是你父亲?”
高兴充耳不闻。
高燃在尴尬的氛围里替他回答,“对,是他爸。”
高兴瞪高燃一眼,嫌他多管闲事。
高燃对他咧嘴笑。
高兴呆住两秒,他冷冷从牙缝里挤出两字,一字一顿,“傻、逼。”
高燃拍了下小屁孩的脑袋,没用多大力道,啧啧两声,“没大没小,我是你哥。”
大概是没被人碰过头,高兴的眼神要吃人。
高燃以为高兴要把在跆拳道馆学的那些全用在他身上,结果只是打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个,石大哥,你认识我小叔?”
“见过一面。”
高燃哦了声,没有多问,以他跟这人的关系,不合适。
石桥说,“你回去给他打个电话。”
高燃说好,挥挥手说,“石大哥再见。”
石桥走一小段路往后看,少年还在那里,手高高举着,轮廓稚嫩,眼睛黑亮,他收回视线,对兄弟的未来感到担忧。
高兴到家就去卫生间冲澡。
高燃去书房那里敲门,跟小叔打过招呼才用客厅的座机,毕竟不是自己家,诸多不便,不能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他先拨了家里的号码,想知道奶奶的情况。
电话是高建军接的,他刚装完电回来,饭没吃,水没喝,满脸疲意,“封队长跟你说的吧?”
高燃嗯嗯,说是他打电话问的,“奶奶还在医院?”
高建军说回来了,“你妈在屋里给她擦脸。”
“知道你小叔十五来接她,高兴得要命,觉也不好好睡,东西都收拾好了,中午我不在家,你妈打个盹的功夫,她就偷跑了出去,要不是封队长,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高燃鼻酸,“爸,我觉得咱家比小叔家好。”
高建军也深有体会,“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己的狗窝。”
电话那头响起刘秀的声音,问儿子吃过没有,在那边待的怎么样,有没有给小叔小婶添麻烦。
高燃一一回答。
高建军跟刘秀说了几句,他叹口气,“小燃,你舅让我去他厂里。”
高燃听出来了,他爸不想去。
舅舅舅妈一家是妈妈那边最有钱的亲戚,优越感极强,去哪家吃个饭,晚到多久,所有人都得等着,谁也不能先吃。
高燃不懂夫妻间的感情,太复杂了。
他觉得舅舅舅妈关系好,结果呢?有次舅妈鼻青脸肿,他问他妈才知道舅妈被舅舅打了。
过后不久,俩人就恢复如常,看不出来什么异样,再过不久,舅妈胳膊上有淤青,又被舅舅打了。
舅舅平时挺好一人,一喝醉就吹牛逼,在酒桌上说什么什么你考多少分,舅舅就送你个数码相机,这话高燃听了不下十回。
真考到了那个分数,屁也没有。
高燃习惯了,不光他,其他人也当没听见,不会认真。
舅舅吹牛逼事小,耍酒疯打人这一点很不好。
高燃他妈说大家都看在眼里,不好劝,人两口子关上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能怎么着?
妈妈去厂里上班,就是因为舅舅,除了妈妈,还有其他亲戚。
舅舅开厂,门路广,亲戚朋友们有个事儿找他帮忙,基本都能行,他自然就习惯了高人一等。
小叔是高燃他爸这边的亲戚里面最有本事的,做人做事比他舅要内敛许多,也更深沉,看不穿,一直在市里发展,跟舅舅不怎么打交道。
高燃知道在他爸心里,亲兄弟还是亲兄弟,老婆的弟弟就不一样了,隔了一层关系,所以不愿意去厂里,去了肯定是要受气的。
“妈怎么说?”
“你舅舅是你妈亲弟,她向着你舅,让我去。”
高建军说,“我跟你小叔商量了一下,等你高中毕业考上大学,我跟你妈到市里找份工作,等稳定下来就把房子卖掉在市里买个商品房。”
高燃撇撇嘴,“商品房住着没有楼房舒服,太小了。”
“不一个样,没有可比性,你小叔说得对,待在县里,机会很少,还是要到市里去,趁着没老到走不动路再闯一闯。”高建军顿了顿,“小燃,你小叔虽然跟你爸是亲兄弟,但毕竟不是你爸,他家也不是你家,不能由着性子来。”
高燃的脚尖蹭一下地面,“我知道。”
高建军说,“你小叔说了小兴的事,他不喜欢读书。”
高燃心说,我也不喜欢,但还得读,要是不喜欢就不做,那就不是生活了,生活大多都要憋着屈着,尤其是进入社会以后。
“不喜欢读书的人多了去了,没事儿的。”
高建军说不喜欢读书只是其次,主要是高兴的叛逆期来了就不走,“你小叔说让你留下来给高兴补课只是随口说说,他其实只是想让你陪陪高兴。”
高燃一愣,“啊?”
“那孩子这几年越来越偏激了,什么都往心里憋,不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对谁都不说。”高建军说,“一样米养百样人,性格不同,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高燃砸吧嘴,“还好我的性格随我妈,要是随你,跟高兴差不到哪儿去。”
高建军,“……”
高燃跟他爸通完电话就打给小北哥,“喂?喂!我是高燃!”
那头传来懒懒的声音,“高燃谁啊?不认识。”
高燃抽抽嘴,“干嘛呢?”
封北没好气的问道,“你说我干嘛呢?下午都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他心里牵挂着少年,不得不打到石桥那儿,问人好不好。
“你这火发的,真是……”高燃无奈,“我又没手机,打电话很不方便。”
封北自觉理亏,音调低了些,喉咙里发出几声喘息,“那谁白天没对你做什么吧?”
高燃问,“你说狐狸啊?”
这话把封队长给刺激到了,他的面色铁青,后槽牙咬紧,“狐狸?你干嘛给他取这么可爱的称呼?”
高燃无语,可爱吗?哪有啊,搞不懂男人的思维逻辑。
封北半响说,“我都没有。”
高燃的眼睛瞪圆,“小北哥,你撒娇呢?”
封北脸红了,“屁!”
高燃这是没见着人,要是人就在他面前,他的胳膊就挂上去了,“哎哟,我这不管你叫哥了嘛。”
封北哼道,“你管石桥也叫哥。”
高燃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男人无理取闹起来,他招架不住,“不要闹了。”
浑然不觉的轻哄。
封北的耳朵根子发烫,他急忙摸根烟点烟,用尼古丁的味儿让自己冷静冷静,“你还没回答我。”
高燃没听出异样,“没做什么,他有事,忙得很。”
封北跟高燃说,姓曹的就是假公济私,无耻。
高燃忽然来一句,“小北哥,我听你这口气挺怪,他是你情敌?”
封北顿时没了声音,呼吸都没了。
高燃一转头,吓得半死,“卧槽,你一声不响站我后面干嘛?”
高兴鄙视,“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还打这么长时间,真把我家当你家了?”
高燃匆忙跟小北哥结束通话,他放下话筒,瞧了瞧高兴,好看的眼睛眯了一下,“我知道了,你羡慕我。”
高兴一脸不屑,“我羡慕你?”
高燃回想他爸说的那番话,再去看高兴的表情,越发信了自己的猜测,“小叔很忙,隔三差五的出差,就算早回来了,也是吃个饭就去书房忙活,跟你聊不到几句,你羡慕我跟我爸能有那么多话聊,你还羡慕我有小北哥那样的朋友,你没有。”
高兴抄起茶几上的茶叶罐子砸过去,“你他妈胡说八道!”
高燃及时避开,高兴那样儿分明就是被猜中心思的慌张跟无措。
有得必有失,就是这道理。
既想爸妈有足够的时间陪着自己,又想有好的物质条件,怎么可能啊,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高燃看着听到动静出来的小婶,她倒是不上班,可以陪高兴,但她没有,也就是口头上说一说,实际行动没有,反正高燃来的这几天没见着。
小婶每天在外跟好姐妹吃吃喝喝,逛街美容,在家哄小狗乖乖,试穿衣服,生活多姿多彩。
这么一想,高兴挺可怜的嘛,高燃不自觉的叹气,“哎。”
高兴一脸吃到苍蝇的恶心表情。
二十分钟左右,高燃坐在ktv里面,看着一群青少年哄笑,玩闹,打牌唱歌蹦跳,他扯开嗓子问高兴,“你把我叫来干嘛?”
高兴不答,他深坐在沙发里,像个孤独的小王子。
女生直接或含蓄地对他示好,男生无一不在奉承,有人请客,免费吃免费玩儿,还有美女可以看,换谁谁不乐意啊?尤其是心里住着一只小怪兽,热血沸腾,渴望能尽情撒野的青春少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