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有的时候真相揭开了,反而更痛。白伶生不知道已经死去的原主是否期待这种结局,但是无论罪恶或美好,一旦做下了,它就在那里,不来也不走。真相露出水面的那一刻,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善意的谎言或许美好,但无论多美好,都是欺骗。
白敬泽呆立在某个乡镇的小饭馆前,看着那台破旧的电视机里,主持人用悲痛的语调讲述着那样一个豪门光鲜外表下的阴暗故事,记者采访着路人,他们用事不关己的、或唏嘘的、嘲讽的语调发表着自己的评论,而那个故事里的女主人公,早已变成了一堆白骨。
他呢?他在故事里,还是在故事外?
太阳的光芒是如此的强烈,强烈到让人觉得晕眩。有那么一瞬间,白敬泽甚至无法分清楚虚幻与现实,因为这个世界是如此的荒诞。他过往的人生就像是一个笑话,他面对那个弟弟所产生的优越感,总觉得自己很优秀,高人一等的情怀,竟然都基于这样一桩,用他母亲的鲜血染就的旧案。
家是什么?他白敬泽算是什么?
他对于叶笙的厌恶与恨意,又算是什么?!
噗通一声,他跪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是苦还是笑的表情从他的嘴角蔓延开来,癫狂的笑声从他的嘴里传出来,眼泪却沾湿了衣襟。旁人都诧异的看着他,围着他指指点点,或绕远走开。
过了许久,他才重新站起来,摇摇晃晃的。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心里蔓延向四肢百骸,他用力推开人群往北走。一路往北,或许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充满谎言的地方来。
一个穿着黑色夹克衫的男人出现在他走过的路上,拉起衣领,跟另一边报告着:“他走了。”
那边隔了一会儿才传来声音,“嗯,不要再追了,到此为止吧。”
白伶生挂掉电话,继续往锦鲤池里透着饲料,有一下没一下的,怔怔的出神。
“哥哥呀,你不能再喂鱼鱼啦,陆爷爷说鱼鱼会死掉哒。”忽然耳边传来清脆的童音。
白伶生转头,笑着把越发圆润的白小狸抱进怀里,鼻尖蹭着鼻尖,“小狸懂得真多啊。”
白小狸咯咯的笑,“小狸棒棒哒!”
“矮油,哪有人自己夸自己哒,羞羞。”白伶生故作嫌弃。
白小狸害羞了,猛的往白伶生怀里一钻,差点把他扑倒在地。白伶生拖起他的小屁股把他抱起来,问:“最近几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
最近外头追着采访的媒体和狗仔都太多了,白伶生怕白小狸被吓到,所以干脆跟学校打了招呼,最近一段时间都让白小狸在家自习。白小狸表示不要上课真是棒棒哒,而且最近哥哥和糖果哥哥都经常在家,大家都来陪他玩儿,真是太好了!
“哥哥哥哥,我们去开挖掘机好不好啊?”
“好啊。”白伶生抱着他到旁边的草地上去,挖掘机当然不是蓝翔牌的,是做得跟那个差不多的儿童玩具,在白小狸所有的玩具里,他最喜欢这个座驾,每天都风风火火的开着这辆挖掘机挖来挖去,特别拉风。为此,白伶生对弟弟的未来深感担忧。
“踢踏、踢踏……”远远的木屐声传来,白小狸比白伶生更快的喊出了来人的名字,“呀,糖果哥哥!糖果哥哥我们在这里啊!”
正是一路优哉游哉走过来的唐昭宁。
唐昭宁在家的时候总是如此懒散,走路慢悠悠的,头发略长了也不去剪,出门的时候随手披上一件宽大的外袍,就这么双手互相插在宽大的衣袖里,踱出来了。白伶生看了一眼,他今天没穿那件忠爱的仙鹤袍,而是穿了一件纯黑的绣着金色祥龙的。
嗯……虽然单看上去,很有黑帮老大的感觉,但是穿在唐昭宁身上竟然意外的和谐。
“终于舍得起了?”白伶生看了看时间,oh,下午一点,唐大老爷今天又创历史新高。这人晚上折腾他,白天就睡懒觉,日子好得简直人神共愤。
唐昭宁丝毫不在意白伶生的揶揄,走过去从背后揽住他的腰,下巴熟稔的搁在他的肩上,“困。”
“喂,”白伶生抬抬肩膀,“你才刚起!”
“你又不陪我睡。”
白伶生优雅的伸出灵犀一指去戳他的脑袋,忽然又被白小狸登登登跑过来抱住了大腿,“小狸也困困!”
“那我们回去睡午觉。”
“那哥哥陪小狸一起睡吗?”
“好啊。”白伶生摸摸他的头。
可是……
“你们这样一前一后抱住我,我怎么走?”白伶生语气无奈。
白小狸抱得更紧了,好不容易跟哥哥一起玩,他才不要放手呢,于是仰起头卖萌,“哥哥抱抱!”
白伶生扮不起黑脸,于是弯腰去抱,弯到一半觉得背上太重,于是猛的回头,“→_→你也要抱?”
唐昭宁看着他的表情笑了,直起身来放过了他,跟他并肩走着回到了屋里。唐昭宁刚起,是不打算再睡了,所以看着白伶生和白小狸睡着之后,他就一个人出了门。
b市东城,击剑馆。
穿好特制的衣服,戴上面罩,唐昭宁拿起一旁的剑,随手挥了两下试试手感。
脚踩在木制的地板上,厚重的衣服有轻微的垂坠感,他闭目,呼气,睁眼,凌厉的眸子里倒映着对手的面容。
“请。”对方气势沉稳,听那声音,正是乔震。
时间仿佛被陡然摁下快进按钮,两人飞快的向对方逼近,银色剑光掠过眼眸,金属交击声中完成了第一次交锋。
乔震的剑势磅礴,每一击都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感。而唐昭宁的剑术更古老,像是带着某种古老的传承,并不刻意的追求与时俱进,却有它独特的魅力,华丽,优雅,却不失攻击性。
几个回合下来,汗水顺着鬓角淌下,唐昭宁再度与乔震错身而过,却打破沉默说了句话,“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在状态。”
“是吗?”乔震陡然加快了速度。
殊不知唐昭宁等得就是这一刻,眼中寒光大放,攻击突然更犀利,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乔震却似是真的有些心不在焉,被他连连逼退。最后一剑,直指乔震面门。
时间停滞了一两秒,唐昭宁身上的气势稍稍压下。他收了剑,淡淡的说了声,“承让。”
乔震摘下面罩,露出被汗水濡湿的刚毅脸庞,“我刚刚还以为你真的要杀我。”
唐昭宁也除了面罩,拿出手帕来擦着剑,“你怕了?”
“如你所说我刚刚只是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