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卢灿没说实话。
释大权,明末清初的僧人没错,很没有名气也没错,可这位僧人的身份有点意思。
正德十四年,宁王朱宸濠作乱,就是明史中很有影响力的“宸濠之乱”,结果四十三天后,被阳明先生王守仁击败,朱宸濠被斩,宁王一系废为庶人,除其封国,正德帝还不解气,将宁王后人改姓为“吴”,寓意“无”,即一无所有。
释大权俗家姓吴,正是宁王朱宸濠的嫡曾孙,自小家境贫寒,不得不寄养在僧庙中。这位释大权颇有才学,其诗词绘画都很不错。
他在俗家母亲临死之前才得知,自己原本是龙子龙孙,于是,写了大量隐喻并感怀朱家王朝的诗词,并集结刊印为《喷雪轩诗集》——喷雪意喻“喷血”。
当时大明朝已经被清政府取代,你一个和尚写这种诗句,不是和尚脑袋上打灯笼——找茬吗?这件事很快传扬看来,他所寄居的寺庙被查水表,释大权本人也身陷囹吾。
并由此引发清朝的第一次大规模“文00字狱”
!
也就是说,这本薄薄的诗集,是一份非常不错的历史史料!
这些事情,又岂是两位牛津大学汉学教授所能知道的?
卢灿选择一本中国清代诗集,龙彼得和苏利文还能理解,可第四件物品,两人全懵!竟然是一只破旧画筒中盛装的四幅未署名素描稿。
第一幅是一位人形轮廓,站在类似于波浪之上,躬身,如果不是画稿远方的几栋音乐的房屋,没有人能猜到,画中人在播种,而那片波浪形断续的线条,描绘的是农田。
画家所用的炭笔,应该不是正规的素描笔,而是木匠常用的铅笔。
第二幅图要具象一些,一位躬身的女性——能从她那抽象的蓬蓬裙中辨认出,正在搂抱一捆长长的谷杆。画面线条粗犷,阴暗、沉郁,让人看着心底很不舒服。
第三幅和第四幅应该与第二幅是一个系列的。
其中第三幅是一位妇女,同样身着蓬蓬裙,跪在那里,正用类似于柴刀的物件,在木墩上砍一根长长的物体。如果结合第二幅画,那么姑且能猜测是谷杆!
第四幅的女性与前两幅相同,戴着围帽,跪在地上,手中似乎抓着什么,也不知道是擦地还是拔萝卜——表现的很不清楚。
这四幅素描,无论是苏利文还是龙彼得,怎么看都像是涉足绘画没多长时间的新手所做,其表现的方式既不巨象,也不抽象,明暗过度的很不自然,很显然,创作者的技巧还不熟练。再加上画稿上阴暗面较大,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愁苦感觉——一幅不能让人愉悦的藏品,总会让藏主不愿去主动接触。
总之,苏利文和龙彼得,怎么也不明白,卢灿为什么选择这些画稿?
殊不知,卢灿将身影半隐藏在货柜后面,正紧张的盯着两人。
是的,当他拿到这只破烂的画筒时,恨不得仰天长啸!
梵高的素描!
尽管是早期的,可如果在虎园展出,绝对能引发欧美艺术圈的大地震!
这只画筒,放在货架的底层,与它堆积在一起的
,还有几幅水彩,能看出都是学生作品,卢灿原本不以为意,可是当拿到画筒时,他看到筒上的一只已经磨损一半的签名标记——约翰娜邦格后,再也舍不得放手!
喜欢梵高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梵高的弟弟提奥!正是这位弟弟每个月一百五十法郎,支持哥哥继续创作,并最终因为哥哥的自杀而心神奔溃,精神失常,不到半年就去世。
其实,梵高能够闪耀欧美艺术界,更应感谢的一个人是约翰娜邦格!
她是提奥的新婚妻子——嫁给提奥不过一年半,与梵高相处只有五天。
提奥的去世,对于她来说,是一次无比沉重的打击,她带着未满周岁的儿子文生,每天晚上排解思恋的最好办法,就是翻阅自己丈夫与哥哥梵高的五百多封通信。
夜复一夜,她咀嚼着至死不渝的手足之情,深受感动,因而得知梵高是怎样的艺术家,怎样的人。于是她决心要实现提奥未遂的心愿:让全世界看到梵高的画。
为了生计,也为了彰显丈夫的哥哥那惊人才华,她带着孩子来到英国,期望能获得大英博物馆的赏识——事实让她很失望,这里的人并不欣赏梵高的画作。
这位让人敬佩的女性,选择在大英博物馆上班,适时寻找机会,为梵高的作品举办画展。开始的十年中,共举办六次画展,观众淡漠。
第七次展出在巴黎,终于引来马蒂斯等野兽派新秀的高度赞誉,从此西欧重要的美术馆大门,逐一为梵高而开。
不出意外,这张有着约翰娜邦格签名的画筒,极有可能是她辗转英国是遗失的,可能是遗失在客栈、可能在搬家是落在出租屋中,也可能在搬迁途中无意中掉落……
怎么掉落,已经无所谓,它,现在属于自己!属于虎园!属于东方!
原本卢灿想要一直握在手中的,可又有些担心自己表现太过被对方看破,于是交给阿欣。谁成想,那两个老家伙,竟然把这四幅素描,翻过来覆过去的研究!
他能不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