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有点远,车上,简寨老爷子和刚才一本正经的侍候功夫茶的形象,迥然不同,他自己指指车外的各行各业行人,抖着长眉,自嘲一番。
“其实我这个人很废的,除了赌石,什么都不会。”
“可是,我年轻时,赌石并不是正当职业,也没多少人看得起,只能在矿口打工。当然,现在赌石也不是正当职业,很少有人从赌翡翠毛料中真正发家。”
“刚到清迈这边时,我连种地都不会,还是我家老婆子,带着两个妹妹(他的另外两个夫人)养活我们一家人。”
“当时,清迈这边的翡翠生意,还没发展起来,缅甸的翡翠,都往滇省方向走,想要找份合适的工作不容易。我还记得,当初去过一家小珠宝公司,给人家做切工(明料切割成坯),人家嫌弃我年纪大,当时我四十岁了。”
“没得办法,我在家种了整整十年的土地。”
“他们总说我的看石头技术是那十年涨起来的,我自己也不知对不对……”
“反正种地闲暇时,喜欢和弟
弟妹妹摆弄那八块毛料。噢,忘说了,那八块毛料,是当年离开缅北时,矿主给我的‘遣散费’。我到现在也没舍得切开,可能,我的看毛料技术大涨,与时不时摸摸那些料子,有些关系。”
“没舍得切,那八块毛料,就成了我家的八宝。呵呵……”
简寨老爷子似乎一下子活过来,废话很多,一路上,滔滔不绝的讲述他的过往,让卢灿和田乐群目瞪口呆。
“后来,长龙的乐颂找到我,希望我去帮他赌石。我一下子又找到生命的乐趣,而且,我的看石头的水平真的有所提高。”
卢灿的注意力集中起来,他很想听听,老爷子自己的感受。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提高。”简寨老爷子注意到卢灿的神色,他拍拍手,很遗憾的说道,“那是一种感觉……不过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我所说的是真正的感觉!”
“以前总有人说,一块好毛料,自己会说话。年轻时,我总认为这是骗人的。”
“可是等我再度看到那成堆的毛料时,真的有那种‘好毛料自己会说话’的感觉。它的神韵、表皮、纹线、癣、松花、甚至裂绺,都在表达一种……”
说到这,他的神色有些迷茫,似乎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最后摊摊手臂,很无奈的表情,“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
卢灿此时眼睛瞪得溜圆!
理解,非常理解!就在不久前,他在东瀛看古董时,也有这种感觉!两者不是同一行业,可是这种难以言表的感觉,相似度超过九成!
无论是那件五彩外销瓷的鉴定,还是那幅赝品莫罗油画的判断,帮助自己的,就是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见卢灿发愣的模样,简寨大师有些惊讶,“你真的理解?”
这种感觉,他告诉过妹妹,家族中除了他之外,最杰出的赌石师傅,可她没能体会;告诉过木
天鹰,木天鹰的表情发愣,显然也不理解;他告诉很多人,可是没有一个人如同今天卢灿的表情。
难道他年纪轻轻,真的能理解?
卢灿愣神中,点点头。
“难道,你也有这种感觉?”简寨大师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惊喜的抖抖。
“啊?”卢灿回过神,尴尬的朝他笑笑,“这种感觉我体会过,可是……不是赌石行当,而是我在东瀛,玩古董时产生的那种很玄妙的感觉。”
“是吗?把你的感受说说?”尽管不是赌石,看简寨老爷子依旧不放手,追问道。
卢灿将自己在夜谈会上的感受,细细描述一遍,旁边的简寨老爷子,还有田乐群,都听得有些痴迷。
“那种感觉很奇妙,它似乎在向你倾诉,我就是对的,亦或者,那就是错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理由给你,就是一种纯粹的感觉!”
卢灿的描述能力,要比简寨大师好那么一丢丢。
他一说完,简寨老爷子,立即眉飞色舞的啪啪鼓掌,“对,就是这种感觉。”
“似乎那块毛料,他自己站到我的脑海中告诉我,‘我天生就是这样的!’”
卢灿此时已经肯定,简寨老爷子无意识中,触发了很玄奥的“感官鉴定”!
可能是他看的毛料太多,在种田之余,又经过长时间的仔细琢磨,辨析所见过每块毛料的表现特征,以及这些特征在毛料内部所引发的变化。
最终,他的这种深厚沉淀,激发了他的“感官鉴定”!
此前,高世杰老爷子聊过他的感受,还有率东来的经历,再与简寨大师的感受一对比,卢灿很容易发现他们之间的相似之处。
勤于思考、厚积薄发!
这八个字,也是张博驹老爷子,前些日子给自己的解释——他听说卢灿在东瀛夜谈会上的经历之后,哈哈大笑!畅快无比!
现在的卢灿,非常期待稍后简寨老爷子的神奇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