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德生虽然注意到那对年轻人,可从未想过,他们会是交易方。
他只把这两位年轻俊俏的小姑娘小伙子,当成张家的晚辈,因此说话就没怎么考虑,想到什么说什么。还真的没想着威胁张淑成,两人是老交情,犯不上威胁。
张淑成知道这点,所以尽管有些尴尬,可还没放在心上,怎么说冯德生也是张家的大恩人,尤其是在那困难岁月,出手相助更是难能可贵。
所以,冯德生尽管辈分上要比张淑成矮一辈,成依旧让自己的儿子喊冯德生为“叔”。
简单说说冯德生的家世:冯德生的爷爷是奉系军阀冯德麟的乡下务农大哥冯国权,也就是说,冯德生是冯庸先生的堂侄子。他之所以能安然度过那场劫难,还是因为他父亲,是抗联早期骨干冯驰。根正苗红,正宗的烈士遗骨,所以没人敢动他。
张翼比冯德麟年长十多岁,同朝为臣算一辈,张淑成是张翼的儿子,冯德生是冯德麟的侄孙,喏,张淑成就比冯德生长一辈。
可这些,卢灿不知道啊。
对方来得无礼,而且算是“多管闲事”,卢灿心头不愉,盯着对方看了两眼。
“冯他叔,喝杯茶,有话慢慢说。”周新姊老太太,给冯德生斟了杯茶,对老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介绍卢灿,免得冯德生又要突噜什么话出来。
度过最初的焦躁,冯德生的情绪,也平息一点,歉意的对周新姊笑笑,“谢谢嫂子,我刚才一时着急呢。”
“对对!喝杯水!”张淑成连忙伸手帮冯德生倒了杯茶水,推过去,“其实这些东西倒手,也没给外人。喏,老冯,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买家……”
他指了指卢灿和孙瑞欣,“卢先生,别看年轻,一手鉴定功夫很了不起呢。说起来你也熟悉的很,他可是张春游的师侄呢。”
这时,冯德生才注意到卢灿和孙瑞欣两人,穿着打扮,不类常人。听张淑成的介绍,他惊讶的的扬扬眉,“等等,你说什么?张春游的师侄?哪个张春游?”
“自
然是京师的那位呀。”
张春游,他当然知道是张博驹,可相交这么多年,还真的不知道对方的师承。这小家伙是张博驹师门一脉的?这顿时让冯德生来了兴趣,对这桩买卖的抵触情绪,消减大半。
尽管不知张博驹师门究竟是何方神圣,但玩收藏的谁不知道张博驹是“大捐客”?
张博驹的师侄,这么年轻?
他也不等张淑成介绍自己,将身子向前探了探,仔细打量卢灿,倒是有股子书生气,点点头,“小哥儿,你师傅哪位?”
卢灿起身拱手致礼,自然不会提及阿尔萨汗的名头,“家师的名字,您老可能不熟悉,家师祖叶方纲。”
“南叶?叶方纲?张博驹什么时候拜叶方纲为师了?”
冯德生联想很丰富,诧异的望着张淑成,对方也摇摇头。那天在后海小院子,张淑成也问了这一问题,可张博驹笑而未答。
“不是,”这一问题卢灿也不愿意详细解释,胡诌一句,“叶祖与张老的师傅,同出一脉。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
冯德生想半天也想不到张博驹和叶方纲的师承,挥挥手,“算了算了,哪天碰见春游,我自己去问。”
他又跳转话题,瞅瞅卢灿和孙瑞欣的穿着,问道,“看你的衣饰打扮,不太像国内长大的,刚从国外回来?”
“卢先生是香江人。”张淑成以为双方攀起交情,这桩交易应该没事了,于是笑着介绍。
冯德生闻言,眉头一皱,“香江人?张老哥你把这些文物藏品,卖出境了?”
呃?这人的脸色,怎么说变就变?还能不能好好聊天?卢灿的眉头同样微皱。
八十年代初,国内众多博物馆的馆长,都是老一辈的收藏、鉴定、考古或者国学方面的专家级人物,远非后世博物馆馆长更偏向于商业管理或经营方面的人才。
这些老人天生对文物外流很反感。
香江又怎么了?香江同样是境外——这是此时国人的共同看法。
所以,一听说卢灿是香江人,冯老爷子当场有些不高兴。
除此
之外,他还有点点私心——这些藏品留在国内的话,他还可以通过劝说张博驹,兴许还能为津门博物馆要到一些。如果一旦通过其他途径运到香江,那津门博物馆只能望洋兴叹,干流口水。
冯老一句话,让现场再度冷场。
张淑成也有些恼火,三番五次的插手张家的交易,你老冯想要干嘛?因此也忘了将冯德生介绍给卢灿认识。
“老先生,你多虑了,这些藏品,我会运送到京师,交给师伯重新养护一番。”
“你能确定不运出境?”冯德生立即追问一句。
这句话噎得卢灿直冒火,又遇到一位“徐梆达”?
他的声音也有些发硬,嘴角一翘,略带讥讽的说道:“老先生,我认为您应该关心现阶段国内文物仓库管理工作,这要比盯着张老这批藏品,更有价值。”
是的,卢灿这句话,确实在揶揄国内文物保护不力的现状。
老先生是博物馆馆长,他的职责就是保护国内文物,卢灿这句话,戳到他的痛点上。老家伙脾气暴躁的很,立即站起身来,“还不是你们这些境外资本勾引的?”
“这话就有失偏颇了吧。究竟什么情况,您老先生也应该心知肚明。”卢灿不冷不热的再度回击一句。
“你!”
冯德生一辈子德高望重,哪经历过后辈这样和他说话?气得拂袖而起,不再理会卢灿,转身对张淑成说道,“张老哥,这事你得多思量思量,东西卖了,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说完,对他拱拱手,“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