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东瀛人,卢灿向来不吝以最坏的心理来揣度对方。
“长泽先生的盛情,维文深感谢意,不过……瓷王堂贾老的遗藏,我恐怕不能想让。”对方没明说,卢灿自行挑开这一条。
“您应该也知道,我的虎园博物馆即将开业,在馆藏级藏品上,缺额不小。所以……”他摊摊手,示意道。
“喔,不不不!”长泽茂的中文很流利,他笑着摇摇头,“我这次来香江,更是想结识朋友,这几本明清珍藏文本,是赠送给您的收藏馆,您无需因此而多想。至于贾老先生的收藏,我们各凭本事竞争,与此无关。”
真是这样?卢灿哈哈一笑,将手中的纸张折起,“如此,就多谢长泽先生!我一定在展览时,标明这是来自东瀛长泽家族的赠予。”
所谓的交朋友,卢灿自然是不信的。
果然,不一会,长泽茂开口说道,“前一段时间,有幸与坂本五郎前辈聊天,他告诉我,香江出了一位鉴定天才,在台北的一次鉴定比试活动中,很轻松就赢得一位老鉴定师。”
“听说您的事迹,让我感动,如此年轻就懂得展示传统文化的精髓,竟然斥巨资买下虎豹别墅建博物馆,实在是太让我佩服了!”
“因此,我这次来香江岛,第一时间就想要见见,他口中的天才。”
看来坂本五郎那老家伙,从台北见面后,没少打听自己的消息啊。卢灿笑着回赞道,“哪里,不过是沾了祖父的福荫,懂一点皮毛,哪像长泽先生,家学渊源深厚。”
长泽茂正正身体,“坂本五郎前辈,从台北带回不少珍惜的日式古籍。我听说,这批货物,与您有莫大关系。”
见卢灿皱眉,他连忙又解释道,“您放心,这件事在东瀛声势很大,但没人知道这批物品出自那里。我也是因为静嘉堂文库收购了坂本先生的书籍,才偶然探听到一丝消息。”
“我想拜托维文先生,不知您手中,是否还有日式古籍?如果有的话,我们静嘉堂文库愿
意与您交易,肯定会给与您最丰厚的报酬。”
难怪他带着二十本明清古籍上门,根子出在楚臣卖给坂本五郎的那批书籍上。
呵呵,他这是撬坂本五郎的墙脚呢。
坂本五郎以一百七十二万美元从楚臣这里拿走六百多本东瀛古籍,转手给静嘉堂文库,肯定还要再赚上一笔,如此,静嘉堂文库至少要掏二百五十万美元。
如果能从卢灿这里直接拿货,要便宜很多呢。
他这次来找卢灿,确实是想交朋友——为卢灿以后直接找静嘉堂文库出货做铺垫。
想明白之后,卢灿态度变得热忱多了,他确实需要一个有很强实力的出货渠道。
“真的很遗憾,上次偶然间得到的那批日式书籍,已经全部出货。不过,下次还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去东京找长泽先生,还望先生不怕打扰哦。”
这一结果,长泽茂已经想到了,他更想要的就是卢灿这句话。
站起身来,长泽茂向卢灿微微鞠躬,提出告辞,“期待下次合作,打搅了!”
“长泽先生在香江还会逗留几天,是吗?”卢灿也着急出门寻送给马继明的礼物,没挽留,陪着他走出办公室。
“这次贾郑廷老先生的事情处理完毕后,我会拜访几位前辈,应该能逗留三四天。有什么能帮上您的?”东瀛人一如既往的客套。
嘿嘿,还真有!
别忘了,东瀛宪兵俱乐部那一千多块的备前烧瓷板,被切割下来堆放在思源斋的库房中,现在尚未处理呢。
眼前这位接盘,很合适。
只不过,今天实在是没时间聊这件事,卢灿含含糊糊的说道,“我想请长泽先生吃顿便餐,不知您什么时间合适?”
这是这位少年递过来的橄榄枝?长泽茂很自然的认为,他想以这种方式表达对自己赠送二十本明清古籍的感谢。
“您太客气!要不,后天我给您电话?”
交好年轻人等于交好未来,长泽茂懂得这个道理。
送到厂门口,长泽茂从车中抽出一方书匣,说出一句让
卢灿啼笑皆非的话语:“赠君明珠,还请善待!”
卢灿强憋着笑意,点头感谢。
毕竟还是夷人,即便是中国通又能如何?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唐代张籍的诗句,哪能用在这里?
他代表静嘉堂文库,赠送的二十本古籍,算不上多贵重,都是坊刻本。其中明代坊刻善本三册,《千家诗》一册,《旧唐书》两册。
清代书籍十七册,卢灿最看重的一本,就在这里面。
送长泽茂离开,卢灿连忙打开书匣,不得不赞扬一句,东瀛人在书籍收藏管理方面,要比香江科学得多。
这些古籍善本并非珍本,但依旧保存的非常好,几无破损。
卢灿抽出自己看重的那本。
宋锦函套,磁青纸面,耿绢包角,红泥印字,绿窗遗稿,封皮下角印扫叶山房刻印。
这正是明清有名的民间刻印社,扫叶山房康熙四十六年刻印的《绿窗遗稿》。
这是一本诗稿,作者是一位才华横溢,可惜命短如蚕的才女,元代女诗人孙淑孙蕙兰。元代诗人傅若金之妻,她的父亲孙周卿,亦是元代著名作曲家。
因家教影响,她的作品以小令为多,诗风清雅素净。《玉镜阳秋》评论她的诗时说:“淑诗学字,是女郎语,冉弱静好,每一讽咏,想见妆铅点黛时气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