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胖子是赌木听声的高手,跟着卢灿身后,听了一刻,“没异常啊?”
“什么异常?”卢灿蹲在地上,眨眨眼,故意说道。
他抬起就是一脚,踢在卢灿的小腿上,“那你小子叫等等干嘛?一惊一乍的。”
卢灿墩身斜了斜,笑着再度敲敲瓷板,“郑叔,你再听听,有没有问题?”
“咚咚!咚咚!”声音很实,郑光荣实在没听出问题,可卢灿的表情,明显这里有问题,他忍不住再次抬脚,“说,什么问题?”
这是恼羞成怒了。
卢灿连忙躲了躲,赶紧说道,“郑叔,你不觉得奇怪吗?八十公分高的长条瓷板,贴在墙上,无论如何,中部都应该留空隙的。”
郑光荣明白过来,正是咚咚声才奇怪,如果是空空声,反倒正常了。
熟悉建筑工程的人都知道,贴瓷板,尤其是大面积的瓷板,很少有将瓷板背面全部涂上水泥。最通常的做法就是四周边缘抹上,然后在中部搭上一铲子水泥,这样贴在墙上就足够结实耐用。全部贴上水泥,那太浪费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东瀛人很看重工程质量的,他们内部全涂上水泥呢?”郑胖子此时已经起了疑心,故意这么说道。
要知道,这批瓷板贴墙的时间,最少有七八十年。那时,水泥在东亚,还是战略物资,东瀛没有奢侈到这种地步吧。
“那您看这,还有这!”卢灿带着手套,将墙角陈腐的落叶堆扫到一旁,露出瓷板下部的铁槽,已经腐烂的锈迹斑斑,然后他又伸手指指瓷板上部。
这栋房子贴近地基八十公分高的地方,起了半块砖宽度的前撑檐。这种型制在南方的建筑中也很常见,为的是防止有爬虫沿着墙壁爬进屋。
瓷板恰好贴在房屋地基到前撑檐之间。
郑光荣弯腰抬头,瓷板的上部竟然也是一块长条形的凹槽相连。
如此一来,这座房子的全部防水瓷板,竟然是用上下两块凹槽铁框框住的。
难怪瓷板之间如此紧密!
郑光荣第一次来看房,还惊叹东瀛人的建房工艺如此精湛,竟然将
贴墙瓷板拼得如此严丝合缝,原来另有蹊跷。
不对!他旋即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是瓷板是框架结构,那么瓷板与墙壁之间,必定有空隙,刚才敲击所发出的声音更应该是“空空”声,可为何阿灿差不多敲击右侧墙体所有的瓷板,全是咚咚声?
“阿灿,你的意思……”郑光荣指了指瓷板,“这里面装有软材料?”
“郑叔明鉴万里!”卢灿站起身来,拍拍手套上的灰土,拍了一记马屁。
所谓软材料就是隔音材料,譬如棉花、石棉瓦、石膏浆等,用这些材料填满空隙,基本就听不见空空声,而且有很好的隔音效果。
郑光荣眼睛亮了亮,低声问道,“你是怀疑这
卢灿点点头,“不是怀疑,是肯定有!而且是半地下室形式。”
当年的东瀛宪兵俱乐部,有一两间地下室,太正常不过。
“找找,看看出口在不在外面!”
有密室!是男人都会感兴趣,郑光荣立即挥手喊来乔曲明和丁一忠,吩咐两人注意点,一旦公园管理处的人过来,就喊一声,弄得颇为神秘。
这栋房子的钥匙,在公园管理处那,是以卢灿他们只能在外面看看,房间里面进不去。
郑光荣走在前面,猫着腰,每一块都要敲敲,时不时还低头扒拉墙基,看看有没有暗门出口。卢灿反而变得不紧不慢,一点点的欣赏这侍女瓷画。
这些瓷板,制作年限在本世纪初,东瀛人的陶瓷用料很精细,釉色很满、厚,色彩丰富、构图也很精美,侍女的表情或脉脉含情、或颦眉哀怨、或对月相思、或轻歌曼舞,所有的版画人物表现,活灵活现。
卢灿用手套擦干净一块瓷板,风吹雨淋,历经八十年,依旧光洁如新。
不得不承认,东瀛瓷器,在十九世纪中后期,已经全面赶超中国瓷器。
卢灿刚才止步的最初原因,就是因为他认出,这些产自东瀛的侍女图瓷板,来自冈山县的备前烧。
备前烧是自鎌仓时代起,就已经开始烧制陶器,与濑户烧及信乐烧并列东瀛现存最古
烧窑之一。
在中国瓷器行,存在一种错误认知,认为东瀛的备前烧的特色是不上釉、不绘彩。
还真不是这样。
备前烧不上釉、不绘彩的特色是源于东瀛陶瓷大师、被尊为东瀛国宝的金重陶阳(1896-1967),以及他的师弟藤原启(1899-1983)。
在此之前,备前烧同样上釉上彩,东瀛发现的很多备前烧古董陶瓷都是挂釉带彩的。
备前烧火窑,在很长一段时间,归金重家族所有。直到金重陶阳死后,金重家族后继无人,备前烧的掌管权才被藤原启的儿子藤原雄(1932-2001年)所把持。
这组宏大的备前烧瓷板,再次证实这种观点的错误性。
卢灿已经发现,有三块瓷板上,带有金重家的印记——一簇火焰纹章。这是江户幕府时代,德川家族赐予他们的纹章。
这些瓷板为什么能历经岁月洗礼,不褪色不腐蚀,这与备前烧所用的瓷土和烧制的柴火有关。
备前烧的瓷胎最早用的是稻田的红泥,烧制陶器,但随着中原烧瓷技术的传入,以及江户时代西欧烧瓷技术的影响,他们开始加入大量的瓷石粉末和骨粉的混合物,这样的瓷胎,密度高、硬度大、耐腐蚀。
其次,他们在釉色方面使用的厚釉,而厚釉必须使用高温烧制,恰好,备前烧的柴火是东瀛的红松木。东瀛红松木含油量极高,能轻松将窑温提升到一千七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