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唯一能让人感到慰藉的是,“红幻遗迹”中的世界或许真实、或许虚假,炮弹爆炸砸出的巨坑很快便会被风儿带来的黄沙重新填满,只是萦绕着的焦灼与腐臭的气味,似乎直到造物主消弭时也不会散去。
好在,“古旧之力”并不能不受节制地连续使用,向这片蒙在黑暗中的黄沙之地上倾泻了一百多发炮弹后,“普拉米尼之殇”的龙族翅膀终于不再扇动了,而是蜷缩回身体两侧做出防护状态。
它用来支撑身体的四肢进一步弯曲下来,彻底呈现出跪坐姿态,与后背的硕大炮管一起向内卷曲,暂时停止了进攻。
趁着这一绝佳的喘息之机,莱特把“未来”放在一块巨石背后,一边警戒地看向“普拉米尼之殇”,一边背对着“未来”问道:
“想起来了吗?‘未来’。有没有砍断它四肢的方法?”
“‘普拉米尼之殇’词条的后面的确还有一句,不过那是艾达里·”赛奇的预言诗篇。我记得我在……我在卡诺斯克的宏台里读到过,名叫《秩序的兴替》。叫作:‘黑日的沙土无法掩埋【秩序】,蒸汽与杀戮难以遮蔽光辉;机械的宿命聆听痛苦的哀号,断裂的长矛走向浮世的新生。’”“未来”回答道:
“后面就没有任何内容了……莱特大人,那是《指南》里的另一个词条了。”
“这段预言诗歌,似乎是偏正向的,我能从中感觉得出一种积极的情感。只是,我们需要一些帮助才能到达‘新生’对吧。可现在,还有谁会出现在这里呢?是灰蒙之梦中允诺我会来到这里的达克,还是克鲁斯德jūn_duì 的那些人呢?”莱特思索着,却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未来”的异常。
实际上,“未来”复述完“旧忆视见”的内容后的确松了口气,正当他打算从异位面中彻底脱离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脸上、胸口、双臂,还有大腿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猩红的血液。
伸手摸去,一片湿漉漉的感觉。
而且,即便撤去了“古旧力量”和黑暗系魔源力,他那只刚才一直从记忆世界中获取信息的右眼还是漆黑一片,似乎彻底失去了功能。
紧跟着,“未来”看到自己的心脏强烈闪烁了几下蓝色的光辉后骤然熄灭,发出一阵机械损坏的轰隆声响,彻底失去了失落者专属的蔚蓝光芒,并不断向外散发着绿色的如萤火虫般的“生命灵气”光点。
“终于……到时间了吗?”“未来”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与困倦,全身力气像是被抽走一般跌倒在地。
不过,他的背部恰好靠在了身后那块巨石上,能够让他的视线看向天空。
“应该是……强行维持‘旧忆视见’耗光了……我的力量吧。把时间流速缓慢很多的异位面与现实强行连接起来,就会以数千倍的速率消耗生命力吧。难怪……难怪哥哥‘风矿’告诉过我,‘旧忆视见’……是一个足够让失落者死亡的技能呢。”“未来”苦笑着,自言自语道:
“哥哥……变成了‘普拉米尼之斧’的哥哥估计现在还在‘混乱组’的营地内吧。不过他,肯定早就脱离了这个痛苦的没有希望的世界了吧,他这副残破、丑陋的躯体留在了这里,灵魂应该已经跟随上主走向了金碧辉煌的天国了吧。”
随着属于失落者的力量迅速流失,“古旧”和魔源力迅速消弭,“未来”的双眸终于由常年的暗紫、漆黑之色变回了克鲁斯德人正常的棕色。
额头上那枚为他带来力量和灾难的黑暗印记在此刻终于消失不见,无数的绿色“生命灵气”光点,也在此刻变成了无数为人类带来文明与希望的“光芒”。
它们驱散了周围仿佛早已凝结了亿万年的黑暗,足以让一切在废土长夜中挣扎着饱受死亡、饥饿、痛苦、疯狂与迷茫的人类寻得天国的方向。
“未来”,不,康斯坦丁里安的眼前开始回荡起两段截然不同却都属于他的回忆,走马灯式的画面不断闪烁于他的眼前,同时,周围的世界也开始变得明亮起来。
焦灼的太阳重新如轮盘般高悬于穹顶之上,生物的悦耳鸣叫再度环绕于他的耳畔,植物似乎冲破了黄沙与“病毒”的桎梏重新从虚无之境钻出,回归了自然之中,干涸的河流再度被水源填满,散发出清馨、迷醉的自然气味。
阴暗、昏暝的气息似乎在这一时刻彻底消失不见,压抑、恐惧和痛苦不再能被他感知,远处象征着繁荣的小股烟雾从烟囱中冒出,悠远的汽笛声随着迎接他离开苦难浮世的列车缓步“驶来”。
“契丹里斯……离我太过遥远了,而战争的痛苦……又是如此接近。或许,并非真的抵达如梦幻般的东方才能得到救赎,死亡亦是一种脱离废土长夜的方式。”“未来”说道,嘴角渐渐扬起一股名为“幸福”的微笑。
很快,冒着蒸汽的列车停在了他面前骤然出现的轨道和站台上方,一位穿着用金色丝线绣着向日葵图案的,极具克鲁斯德宫廷风的棉质斗篷的男人走下车厢,来到了“未来”靠坐的巨石前方。
他微笑着蹲下,伸出粗糙的右手抚摸着“未来”的脸蛋,而后一把将“未来”拉起,用轻柔、宠溺的声音说道:
“走吧,列车要开动了,跟着它,我们就能去到一个比契丹里斯还要美好的世界,那里的土地是丰饶的,河流中流淌着牛奶与蜂蜜,太阳永远也不会落下,我们将永远不再会遇到死亡、痛苦、灾难和欺骗。那是……造物主所创造的——永恒幸福之所。”
“嗯,我们走吧,‘风矿’哥哥。”“未来”微笑着,脸上终于露出了属于孩子的那般真正的天真、灿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