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查文斌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身后那处于高山顶上的村落,路口那盏跟灯塔似得路灯还隐约可见。“石头,我再问你一次,我真的就该这样走了嘛?”
胖子自然知道查文斌的为人,让他放弃一件在他看来是自己义务的事情是很难的,偏执的性格往往会让他受到一些意外的伤害。“走吧,该做的咱都做了,不该做的咱也做了,可不能把自己陷的太深。”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查文斌晃着脑袋就往着山下走去,一边走他还一边回头,一直到那座路灯的光亮再也见不到。
钭妃怀孕已经有阵子了,隆起的小腹变得明显,随之而来的就是强烈的孕反,吃什么吐什么,连日来整个人的脸颊都瘦了一圈下去。人都说孕妇会发胖,可她倒好,除了肚子之外,其它部位反倒是比之前还要瘦了,村里的大娘说这是营养都给孩子吃去了,肚皮尖尖估摸着是个男孩。
看着日渐消瘦的妻子,查文斌心中是满满的惭愧,试问自打她跟着嫁过来以后,自己从来都是不管不问,三天两头还往外面跑,衣食住行全都由着钭妃一手张罗。眼瞅着这天一天比一天冷,查文斌也就决定要去城里多采购一些东西,诸如营养品和衣物,钭妃平日里舍不得花钱,带来的几件衣服都还是过去在家里当姑娘的时候做的。
那天晚上回了家,查文斌有些自责,便在第二天打算一早就带着她去县里。那会儿的五里铺去县城得坐两小时的中巴车,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胖子说,这对孕妇不好,容易动胎气,于是就他们哥仨去采购,让钭妃留在家中休息。
进了城,正好碰上赶集,各种摊子摆的是五花八门,胖子挥舞着手中的钞票见啥买啥,后来不好拿就索性管李安要了一部车子。浙西北方言讲的是吴越语系,老百姓也就爱看越剧,赶集的时候都会来俩戏班子,那台上唱的正是梁祝里头的《十八相送》。逛得也有些累了,胖子提议去看会儿戏喝完茶休息会儿。
看戏的人挺多,桌子也就坐满了,逛了好大一圈才在一个角落里发现还有仨位子,那桌子上有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坐着,感觉就像是个叫花子,旁边的人大概是嫌他脏也就都不往那桌子上挤。
“那儿有个位置,这年头要饭的都要看戏了,也真新鲜哈。”一张桌子四个面,他们哥仨刚好一人还有一条坐,胖子管老板要了一些小吃茶水,连日来的紧张也到了该给自己放松放松的时候了。台上的戏班子听说是绍兴过来的,唱得不错,听到高潮的时候查文斌也乐呵呵的呱唧呱唧拍掌。
期间他们谁也没去多注意桌子上的那个叫花子,不过人可不客气,拉过一盘花生米自顾自的磕起来。胖子在看戏,把手往桌子上一摸,嘿,咋没摸到花生呢?扭头一看,那哥们正在磕着香呢!
胖子这就有些不乐意了,你倒是不客气,不经过允许就拿我的花生。他立马敲了敲桌子道:“哎哎哎,对面那老头你怎么那么不识相呢,你要吃说一声,我点一盘与你就是了,不声不响的拿过去算怎么回事?”
那叫花子并未搭理胖子,反倒是继续若无其事的剥着花生往那一嘴的大黄牙上送,这下胖子可真不干了,“咚”得一巴掌砸到桌子上道:“老泼皮,你今天算是认错人了!”他抓起桌上的一个茶碗照着人跟前就打算泼过去,这时查文斌低声喝道:“住手,没样子,你再点一盘就是了,闹什么事!”
“你就不该老这样由着,坏人都是给惯出来的,一瞧那德行就是个痞子。”
“再痞子年纪也都那么大了,一碟花生犯得着计较嘛?”说罢查文斌把自己面前那盘蜜饯也一并给推到了那叫花子的跟前道:“大爷,我兄弟讲话不中听,别见怪。”
老人毫不客气,接过那叠蜜饯就往嘴里丢,胖子见他连谢也没有一句心中更是不爽,要不是碍着查文斌的面子怕是又要发作了,他低估了一句“老扎皮”,这句话是四川话,翻译起来就是王八蛋的意思。不料那老头竟然听懂了,而且还给胖子回了一句相当地道的四川话:“你个短命娃儿晓得个锤子,大祸临头喽还要犟嘴!”
胖子惊奇道:“咦,咋个还是老乡勒?”
那叫花子却看着查文斌道:“我闻到你身上有一股香火味儿,看你的打扮不是和尚,那就一定是个道士,咋个就没看出来你这兄弟有灾有祸呢?”
这好端端的跑出来看戏,却想不到竟然被人这样说,胖子瞧他那模样心想这该不会真是个神棍吧,不过是江湖上那一套老把戏,便说道:“是不是接下来就要指点迷津了,说说看,你给人看一卦得要多少钱?”
那叫花子一边嘿嘿笑一边伸出个巴掌,胖子笑道:“五块钱?你这胃口还小啊。”那叫花子摇摇头,依旧是竖着那巴掌,“五十?”说罢,胖子从怀里摸出五张大团结拍到桌子上道:“来,三三俩俩的说给爷听听,你要是算得准我姓甚名谁,这钱我就给你了。要是算不准,别怪我不尊老爱幼!”
瞧着两人似乎有杠上了的意思,查文斌便想劝,不料那叫花子却说道:“五毛钱,老汉每天只算一卦,五毛钱能管一天的馒头就行,多了不要,少了不拿,人不对就不看,这叫三不。”
“你倒还挺讲原则的哈,”胖子又摸了五毛钱出来放到桌上道:“行,爷今天就陪你玩玩,来告诉我,我叫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