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几年,这孩子都挺好,五岁那年的一个晚上,孩子发烧,烧得挺厉害,连用毛巾降温根本不管事。可是这地方交通诸多不便,送到山下医院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天,小命虽然是保住了,可是那孩子自打那会儿起就开始有些不正常。
查文斌问道:“怎么个不正常?”
“先是不讲话,那孩子原本老喜欢逗人玩,整天跟在你屁股后面说个不停……”
起初的时候,家里人还以为是不是给烧坏了,可是医生说,这孩子的病已经全好了,应该是没问题,要是不放心就送大医院去检查。那会儿哪里有那个条件,就又给带了回来,从那时候起,这孩子不光不说话,而且也不愿意出门,一见到阳光就用手捂着眼睛哭,问他为啥哭就是不说。
有一回,二富他媳妇从地里回来听到楼上一间阁楼里有动静,她走上去在门外听到里面儿子在跟人说话,而且是一问一答的两个声音。另外一个声音听着也是个孩子,她还以为这是家里来了别人的孩子跟他一块儿玩了,好歹总算是听见儿子开了口。
推开门进去一瞧,只见儿子一个人蹲在地上,他一转身看见自己的母亲那眼神冷得就像是有好大的怨恨。二富媳妇仔细瞄了一下,小隔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儿子的身边放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洋娃娃。
那个娃娃很脏,身上还穿着碎花布的破裙子,他们从没记得有谁买过玩具娃娃回来给儿子,难道是他在外面捡来的?看见那娃娃这么脏,二富媳妇就去拿,准备去给洗一下,可是那孩子却死死抱着那娃娃不敢放手,他妈拉得急了,还照着他妈妈的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连血都给咬了出来。
“然后那孩子抱着娃娃就冲下了搂,他妈跟在后面撵都撵不到,我们找了一整夜也没找到,到外面打听,都说没见过那孩子出来,屋前屋后,村子里外都找了一个遍,急得都上村里去播大喇叭了。”
可是第二天一早,那孩子又回来了,浑身脏兮兮的沾了一层灰,问他昨晚去哪里了,反正就是不讲话。吃完早饭就去阁楼里躲着,然后乘着他爸妈去干活了,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一消失就是整个半天,反正你要找是绝对找不到的,除非等他自己回来。”
“那他爷爷奶奶呢?”查文斌问道,在农村里,一般青壮年要负责干农活,而带孩子这种事都是交给老人去做的。
“嗨,”包大富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我那弟弟是做了哪门子孽,这二老到他家的头一年身体都还好好的,下地干活能顶一个年轻人,我都替他高兴,可是就在那孩子出生的第二年,二老就好端端的全部瘫了,只能睡在床上,平时连大小便都管不了,哪里还能指望他们管孩子。”
有一回实在是把二富给逼急了,就用绳子给拴着,那孩子就哭啊,哭得厉害。
“听他家里的老人讲,那天他们听到了家里其实有两个孩子在哭,一个是男孩声,一个是女孩声。这二老吓得硬是等到儿子晚上回来了才说,说这孙子这样古怪怕是不是糟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让他去寻个先生问问。”
那时候正是文革结束,各路“牛鬼蛇神”都在十年的时间里被整的不敢露头,包二富倒也想办法去找了,最后找到了一个和尚,这个和尚是谁呢?说起来还有点意思了,就是我们镇上净慧禅寺里原来的一个和尚。
净慧禅寺在文革的时候是被毁得干干净净,里面的僧侣自然也都作了鸟兽散,被批斗的批斗被改造的改造,大多后来都还了俗。他找到的这个和尚法号慧恩,还俗后就做了个农民在家种地,听老一辈的人说慧恩法师还是有些修为的。他到底是吃过斋的,心地善良,就答应帮着二富去看看。
慧恩法师见到那孩子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就问二富要了个蒲团和那孩子一起关在二楼的隔间里,那木鱼“咚咚咚”得就敲了一整晚,那孩子也就跟着哭了一整晚,到天亮边的时候慧恩法师摇摇晃晃的从阁楼里走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一个跟头就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风 w4q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