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些年相比,进出野人屯的道路比以前只是略宽,听开三轮的师傅说,这些年,东部沿海搞建设,大量的木材都是从这些林子里运出去的。经过当年那座山神庙的时候,它依旧还是那么的破败,匆匆一别,已经有七个春秋过去了,不知道那屯子里的柿子树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结满了红澄澄的果子,想起当年为了那点玩意,胖子可没少挨苗老头的骂,每回都是苗兰偷偷得弄下几个给他们解解馋。
三轮子比起苗老头的驴车到底是要快得多,三个多时辰的摇晃把几个人的屁股都要给整烂了,查文斌说当年他们可是光脚跑的,想想那时候,虽然苦却也是快乐。
到屯子正是下午四点多的光景,村口处几个鼻涕糊着眉毛的孩子正在围着胖子拿糖果,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在冒着晚餐时候的白烟。再次相逢就别提有多热闹,虽说一年前和苗老爹曾经在那棱格勒峡谷有过一次见面,可苗兰却是搓着手有些不知所措了。
当年的小伙伴都长大了,苗兰如今也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这么些年,她依旧没有改去山里人那股淳朴劲,见到查文斌一行时,竟然脸红得赶紧先跑回屋子重新梳了个头发,又换了一身衣裳。比起他们几个现在的满身江湖油子味道,这个同龄姑娘当真是一点也没变,所以去年查文斌遇到的那个绝不是真正的苗兰。
锅里冒着热气,突突的滚着的是河里的野鱼,锅边上贴着的是金黄色的玉米饼子,一旁的炉子上炖着的是香喷喷的小野鸡炖蘑菇,苗老爹正在后院里整自己酿得高粱酒,院子里叶秋正在帮忙劈柴火,胖子则忙着给到来的每一个相亲分发带来的礼品。
晚饭的时候,苗老爹的院子里老老少少的坐了整整三桌人,来的人也都各自带来了家中最好的酒菜,这就是东北山里人,骨子里透着那股淳朴,绝不是从电视小品里看到的那副模样。
这些人里头,都是一些老面孔,当年不少都是一起下地的兄弟姐妹,如今他们有的已经成了家,有了后代,不知不觉的查文斌也成了叔叔辈的人了。
推杯换盏之间,回忆的都是当年他们淘的事情,谁也终究是没有提到最后他们放的那把火,热闹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结束,查文斌也知道他们是这么多年来屯子里回来过的第一批知青。
入夜,火炕边的炭火烧得正旺,这酒后劲有些足,胖子晚上喝的有些多先去睡了。苗兰正在厨房里揉面,准备明天一早给他们包獐子肉饺子,那在过去可只能是在过年才能有一回的美味呢。
“你来,”苗老爹抬头看了一眼查文斌却又欲言又止,他比起一年前苍老的越发的厉害,头上的白发已经多了很多,手指上那枚大阪指正在不停的转动中,记得以前,他是从来不戴这戒指的。
“就是来看看您和乡亲们,一别这么些年,我们当时走的时候还闯了祸,那时候不懂事……”
“哎,”苗老爹叹了口气轻轻的摇摇手道:“没有人怪你们,过去的事儿就别提了,乡亲们看到你们不是也都很高兴嘛。”
“来的是高兴了,那不还有些没来的嘛……”
“没有了,全来了,”苗老爹拨弄着炭火,火星一下子飞溅起来蹦到了他的眼皮上,他往后一躲差点把个板凳都给坐翻了。“村子里现在就剩下这么几户人家了,入冬之前,还有一批人要走,等到明年再来的时候,怕就是连一桌子人都难凑齐了。”
“咋了?”
“前些年木头砍得太凶,国家开始封山育林了。新的苗木才刚刚栽下去不久,愿意守在这里吃大山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当地政府也鼓励山里人走出去,走到镇上,走到县城,还给安排地基安排工作,有本事的人谁还愿意赖在这里。”
查文斌道:“那您呢,什么时候搬出去?”
“我啊,”苗老爹瞧了一眼窗户对面那还亮着的厨房道:“我是走不了了,苗家世世代代都守着这一亩三分地,等到兰兰这一辈也该让它结束了,所以文斌,我还得拜托你一个事情。你们走的时候,能不能把兰兰也一起给带走了。”
“为啥啊,”查文斌不解道:“这兰兰是您的唯一依靠,要说走,那便一起走就是了,留您一个人在这里她也舍不得啊。”
“我老了,”苗老爹脸上浮出一抹微笑道:“她不应该还属于这座大山了,我不能让下一代还继续耗在这里,你就照办便是了。”说着他便起身对他们说道:“你们早点休息,我出去转转。”
“上哪儿?”
去到墙角拿起一杆猎枪,毛老爹又取下那件老棉袄慢慢的套上道:“我去山里转转,看看能不能给打个狍子野猪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