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艾青同学是一个认真学习且保持自律的好孩子。
每天早上六点,在室友模糊的意识下,就会准时听见她下床的动静,但好在长久以来养成的作息习惯,避免了闹钟的声响打破清晨的这份宁静。
姑娘会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洗漱,然后半小时看一些中外的建筑文献,等到了七点,寝室的众人陆续起床,几个女孩就会一起去附近的食堂吃早餐,如果有课,大家就一道去上课,如果没课,曹艾青则喜欢去图书馆或自习室看书。
如果在前两年,她偶尔还会去广播站进行十五分钟的晨播,但如今大四的她,每周还能抽时间去广播站播一次音,都算是好心来帮忙了,所以就自然不会给她安排这种班。
“本校今年的春招将于下周四结束,所以应届的学长学姐们若还有意向,请抓紧时间,尽快前往校
食堂的广播中传来陌生的播音员嗓音,一旁的食堂阿姨递来一包刚剪开口的砂,随口亲切的问话打断了曹艾青听着广播的思绪。
“小艾青,很久不见你播音了喔,你们建筑系不是还要多念一年吗,你怎么不播了呀?”
姑娘接过砂,往自己的米粥里倒上了些许,不好意思地笑道:
“因为每年都要换届的嘛阿姨,现在广播站的同学好多我都不认识了,跟我同期的也差不多都退了,所以我每次去,他们就学姐前辈的喊我,感觉我都是老人了,怪不好意思的。”
食堂阿姨故意板起脸来,说道:“哎呀,你这孩子说的哪里话,你要是老人,你阿姨我不得是个老妖怪了?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可不能说这种话!”
曹艾青将砂放在了取餐口,方便之后的同学自取,她点点头,然后乖巧地说了一句:
“嘿嘿,知道啦~!”
食堂阿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曹艾青早有防备,拿上自己的餐盘逃也似的离开了。
望着女孩的背影,食堂阿姨摇着头,露出一个笑容。
来到室友们占好的座位这里,曹艾青放下餐盘,刚一坐下,就遭到了一个室友的调笑。
“怎么艾青,刚才那个阿姨又给你介绍他儿子呢?”
几个小姑娘闻言纷纷是咯咯笑了起来,曹艾青没好气地瞥了她们一眼,然后才笑道:
“哎呀,没有啦,吃饭吧。”
其中有个女孩提议道:“要不然你见他儿子一面呗,帮人家断了念想也好。”
曹艾青用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塞进那个女孩的嘴里。
“见什么呀,你们这群幸灾乐祸的人够了呀!”
一群女孩打打闹闹,这个话题起来了,自然没那么容易止住,另外一个女生旁敲侧击地八卦道:
“对了艾青,最近怎么没看见沈学长啊?”
“他啊,可能最近在备考一注吧,毕竟五月份就要开始考试,算算也没剩多少时间了。”
曹艾青想了想,喝了口甜粥,回答道。
一注就是一级注册建筑师的简称,也是每个学建筑的年轻人最终上岸的标志,加上作图共九个科目,光考试都要考四天,其难度不亚于一次名校的考研,而且还有工作年限的硬性要求,像曹艾青他们这种还在读本科的建筑系学生,还不够格参加这种考试,但只要想在建筑这条路上走长远,就一定会遭此一劫。
“哟,知道得这么清楚喃。”
“没有啦,是上次我们一起去工地的时候他跟我说的。”
“哈哈哈,不用解释,我们都明白,嘿嘿~”
朋友们的逗趣让她有些头疼,见到自己沉默,几个人也开始聊起了别的话题。
只是曹艾青听着,慢慢发觉好像有什么不对……
一般朋友们拿这种事跟自己开涮,她跟贺天然的事情是如何都绕不过去的,而如今,听她们突然问起了沈秋序,曹艾青一时有些不适应。
这是……因为贺天然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的缘故吗?
身边的朋友们,会慢慢遗忘掉这个人……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曹艾青怔怔出神。
……
……
“学姐,今年资料室的一些古早论文资料已经编上号录到电脑里了,所以这种借书卡,已经不需要了。”
服务台后的余辉拿过档案袋的同时也接过了对方递来的借书卡,那上面娟秀的字迹与一个莫名其妙的年份让他笑了笑。
随手将资料收好,他发现眼前这个大名鼎鼎的建筑系女神竟然有些走神,双眼盯着自己手上的老旧卡片看着,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句:
“曹学姐?”
曹艾青猛然回过神。
“那个……那张卡能不能给我啊?就……当是纪念。”
“可以倒也可以啦。”
余辉挠挠头,重新将已经没用了的借书卡递了回去。
曹艾青低头细细端详,指尖缓缓摩挲过卡片粗粝的表面,那张姣好的面容上流露出一种静雅与沉思的美丽。
“你知道……今天是哪一年吗?”
垂首的她,忽而没来由地轻声问道。
“嗯?”
余辉一顿,他不是很确定对方这句话是不是在问自己,他尝试着回答道:
“是……清白二年?”
曹艾青骤然抬头看向他,余辉笑道:
“学姐你每次来图书馆借这种特定资料,总会在借书卡上这么写,其实我还挺困扰的,因为我们都会写什么蛇年,龙年啊之类的,今年该是就是什么,这不是常识吗……”
见到对方一直保持沉默,没搭理自己,余辉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立时改口道:
“不过没什么啦……就还书的事跟我们说一声就好,也不是什么大事,啊哈哈……”
曹艾青内心无声叹息。
可能那个人离开之后,在这个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
“小余,你……你还记得你们图书馆有贺天然这个人吗?”
踌躇了片刻,她终是忍不住发问。
在女孩的注视下,余辉的表情先是茫然,然后陷入了回忆。
而这个等待的过程,余辉的神情神似一台老旧电脑在冗杂的数据中,提取出一段复杂的信息,让人说不出的怪异……
直至等待了半分钟,余辉才从这种怪异的状态里抽离,他好像忽略了方才自己回忆的时间,理所当然地笑道:
“当然记得啊,曹学姐你这话问的,我怎么会不记得天然哥啊,他昨天才从图书馆功成身退,你不知道吗?”
对方的反应,跟曹艾青之前与几个室友提起“贺天然”这个名字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照理说,余辉是贺天然在图书馆的后辈,平时多有照顾,而且昨天贺天然才从图书馆的岗位上退下来,他是绝对不需要这么多的时间去回忆这个人的……
如果自己过一段时间再问他们一次,会不会得到回答的时间就越来越长,直至他们彻底将这个人遗忘呢?
记忆呀,真是所有美好与悲伤的根源……
只是不知自己,会不会也有遗忘掉那个人的一天……
曹艾青如此设想着,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说道:
“知道啊,就是想确认一下嘛,小余你继续忙。”
“好嘞。”
离开了服务台,曹艾青想留在图书馆继续看一会书,她找了个常去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图书馆的落地窗照射进来,大片大片地落在了地上、桌上、读书人的身上。
早上的阳光并不灼人,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曹艾青看了几分钟的书,不知不觉就趴在了桌子上,她的一头青丝自然垂落,在光线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温润的金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