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坐在出租车里的温凉拿着一套煎饼果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一脸的生无可恋。
“热狗培根鸡蛋都给你加了双倍,绝对是豪华套餐,级别的享受,就买了一份,我的都没舍得加这么多料~”
贺天然拿起自己那份相比之下小上不少的煎饼果子,美滋滋一口下去,瞬间三分之一就没了。
温凉委屈道:“你少来了!刚才在摊位上的时候你打电话我听见了!你跟你室友约好晚上要去吃涮羊肉,你这是在留着肚子呢!你都不带我!”
“哎呀,他们都是单身,我带你去那不成了杀狗了吗?一顿涮羊肉,你都去京城还怕吃不着吗?等你回来,等你回来我叫上他们再吃一顿,你也叫上你们表演系单身的小姐姐,我们搞场联谊,瞧瞧这计划,多好哇~!”
温凉被气笑了,盯着男友那张可恶的嘴脸,恨恨地咬了一口食物,娇俏的小脸被撑得鼓鼓囊囊的,煞是可爱。
这难得一见的表情让贺天然心动不已,他不由将手里的煎饼果子叼在嘴里,抽出左手,绕过温凉的背后,食指与中指并起,点在对方另一侧的肩头,然后一点点用力推着,女孩也不反抗,顺势就将身子靠向了男友的肩膀。
“哼~!”
“嘿嘿~”
温凉眉目流转地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贺天然重新收回左手,取下嘴里咬着的食物,傻笑两声,前者挑出自己还没吃过的热狗,一下塞他嘴里,然后有滋有味地吃起了自己那份。
紧接着,车里响起了“咔滋咔滋”的薄脆声响,听上去很有食欲。
贺天然望向车窗,一辆银色的奔驰s500l从车道的另一端平稳驶过,他似有所感,视线下意识地追随了几秒。
“今天我左眼皮一直跳。”温凉没发现贺天然的异状,嘴里含糊地嘀咕道。
“好哇,左眼跳财啊,别说还真灵嘿,这不是你现在就接到活儿了吗。”贺天然转过头,浮夸道。
“但我的右眼皮也跳……”姑娘略显不安。
“哎呀,我们都大学生了,怎么还相信这些封建迷信呢?”男孩瞬间不屑一顾。
前排开着车的司机师傅都笑了,温凉也是无可奈何,她又往贺天然的怀中挤了挤,望着手里那份煎饼果子,轻声道:
“天然,其实我觉得,我们在一起,吃什么中餐西餐、荤的素的、不管是路边的、还是餐厅的,都不重要……”
“你还真好养活,那什么重要啊?”贺天然眼泛柔情。
“当然是一起吃才重要!”温凉言之凿凿。
“那必须啊!”
……
……
奔驰车里,坐在后排的曹艾青望向窗外,开车的白闻玉看了一眼后视镜中女孩的神情,继续专注开车。
秋拍预展会下午4点便结束了,白闻玉说是想来大学城看一下儿子,一路便捎带上了曹艾青与白婷婷,而后者已经在二十分钟前下了车。
打开了车载音响,一首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秋日私语》缓缓响起。
在这种级别的轿车里听音乐是一种听觉上的极大享受,一首钢琴曲,通过车身前后31个柏林之声的喇叭包裹环绕地轻盈跃出,能让人瞬间便沉浸在音乐之中,仿若身临其境。
“说起来,天然小时候也学过钢琴呢。”
白闻玉轻声笑道,聊起一句旧时闲事。
“钢琴?我知道他会吉他,技术很好,但钢琴却是
曹艾青好奇说道。
“他是四五岁……”白闻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在回忆:“还是六七岁的样子学的钢琴,不过也没学多久,当时弹的就是这首《秋日私语》,这曲子后半段有三句快速琶音转位他一直学不会,最后觉得难就放弃了,小时候教了他许多东西,但他就是喜欢半途而废,唯一庆幸的是,他的吉他倒是被他老爸给逼出来了,他没跟你说过?”
曹艾青摇摇头,犹豫道:“没有……他……他很少对外说起他家里的事。”
“是吗?听家里人说,他跟你在一起后,性格变开朗了不少。”
“那不是我的功劳。”
“嗯?”
兴许是受到婉转悠扬的钢琴曲影响,曹艾青的思绪被无形地拉长,她缓缓道:
“是另一个女孩改变了他,我也喜欢过这样的他,只是比起心有所属的爱人,我更乐意做不拘形迹的自己。”
车内陷入了沉默,汽车一路上过楼穿桥,耳边音乐悠长回响,白闻玉沉静的目光里,似乎思索着什么事情一般,徐徐开口问道:
“所以,天然现在跟那个女孩在一起?”
“嗯……”
“呵,看来确实是长大了,变得跟他爸一个德性。”
管家王妈给白闻玉只是说起了贺天然分手的事,至于如今儿子的感情生活,家里人估计只有贺盼山知道个大概。
前几天跟贺盼山通电话,男人说这次家宴,特意邀请了一个小女生一起过来,她跟儿子在高中时曾在一起过,也很懂事,所以他想趁着这次机会,顺手推舟,看看能不能跟儿子修补一下家庭关系。
虽说那个小女生具体如何贺盼山也语焉不详,但难得是这对前夫妻想到了一块去,可由于消息滞后,白闻玉一直以为那个小女生是曹艾青,所以这次秋拍展会才邀请她,想要提前见一面,也算是帮着儿子缓和一下关系,免得到时吃饭尴尬。
可是现在嘛……
怪不得贺盼山在电话里说的不清不楚,贺天然走了他爸的老路,这对夫妻之所以离婚就是因为这个,要是把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这两人在电话里肯定又得大吵一架。
不过此刻,白闻玉却很冷静,通过一下午的了解与接触,她突然有些好奇,这个坐在汽车后排文文静静的女生,这个感情轨迹与她异常相似的年轻姑娘,当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做。
“小艾青,那你现在还喜欢天然吗?”
白闻玉冷不丁问了一句。
曹艾青一愣,她想起了那次在南脂岛上,在荒芜岛岬的边缘,两人对着茫茫大海,少年为尚未落成的美术馆提出“新生”这个概念时的情景。
当时她似有所感,却又很迷茫。
而如今,她也正在经历着一场新生,只是这蜕变的方向,依旧被那滔天的怨恨与难言的情愫所左右。
她不想这样,但这是她心中无法逃避的一个结。
“我还没想明白……”
她作出了与在南脂岛时一模一样的回答。
“没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天然小时候我一直跟他说,你越怕什么,就越应该面对什么,因为这是一个人最能体现价值的时候,所有的迷茫都能在一次次面对中找到答案,从而迎来升值或是贬值的机会。
小艾青,有件事儿,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想听听你的想法。明天,我打算跟我前夫还有天然吃顿饭,到时跟天然在一起的那个女生应该也会来,如果我现在邀请你,你会来吗?”
奔驰轿车随着白闻玉的问题,缓缓驶入了港大的校园,前排的女人表情淡然地找着车位,后排的女孩先是一怔,脸上闪过几分慌乱,但很快,她就低下头凝思起来。
她睫毛下垂几乎掩没眼眸,端正的鼻子仿佛含着些许隐秘,想到明澈时,眼皮开幕一般倏地抬起,晶光的黑眼瞳照例这么一耀。
曹艾青坦然道:“白姐,今天我很高兴能认识您,但是抱歉,我想我不会去。”
车辆顺利停稳,白闻玉将眼上的墨镜推至发顶,扭头笑问道:
“理由呢?”
“拈酸吃醋是很掉价的行为,何况那个男人还不爱你,您说的没错,迷茫当然要面对,但是无意义的面对只会徒增烦恼,如果我答应您,那么我明天将看到您儿子跟她喜欢的人一起出现的恩爱景象,我想,届时我除了尴尬外,只能是一无是处,您觉得我出现在这样的一个场合,会在他心里升值吗?”
曹艾青回答得有条不紊,说完之后,她礼貌一笑,打开车门下了车。
白闻玉按下车窗,单手靠在窗沿上,曹艾青路过正要跟她礼貌道别,就听这位成熟女子又说道:
“那如果我换个方式,小艾青你明天有空的话,就以我朋友的身份,我诚挚地邀请你来我家做客,你意下如何?”
曹艾青面露疑惑:
“白姐,你为什么……”
白闻玉打断道:“
年轻的女孩随之沉默了几秒。
白闻玉将车熄了火,走了出来锁上车门,不经意地再道出一句:
“我跟我前夫见面的时候,他的现任脾气再大,也不敢出现在我面前,小艾青虽然我们经历的不一样,但你刚才话里话外,都在跟我表达同样的一个意思。”
白闻玉转过身,面对曹艾青,她仿佛是大人看穿了小孩子的心思后,打趣一般地微微点头,岔开话题又道:
“走,陪姐姐逛逛港大?我好些年都没来了。”
这次,曹艾青没有犹豫,她灿烂一笑,答道:
“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