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什么意思?”方母睁大眼睛,似乎不敢置信秦远那讽刺的语气,“难不成你当初腿被打断是我们晴云的错?秦远,做人不能这么蛮不讲理啊!”
只是方母话音未落,方晴云就失声尖叫起来,“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她转身,扫翻了床柜上所有的东西,玻璃水杯碎了一地扎人的玻璃渣,而方晴云的手背被划破,嫣红的鲜血喷涌而出。
“晴云,晴云,怎么了?老方,快叫医生,快叫医生啊!”
可是,方晴云发狂地挣脱方母,扑上去抱住秦远,神色慌张地颤抖着身体:“阿远,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让他们打断你的腿,我只是让他们教训教训你,让你以为是靳子琦父母干的,我真不知道他们下手会那么狠,呜呜……”
回忆起往事,秦远眼底闪过痛楚,那个时候,他刚好拿到了兼职的工资,那也是他们家一个月的开销,那群流氓看上了,他怎么肯轻易给他们?
方晴云满脸的悔恨,眼中盈满泪水:“阿远,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秦远闭上眼,不去看方晴云那泪流满面的哀求。
“天哪……”方母身形晃动,不敢置信地捂着嘴。
方教授先是震惊,尔后是沉痛地自责:“是我教女无方,是我没教好她啊!”
秦远慢慢地掰开方晴云死揪着他衣服的手,睁开眼,眸底一片寂然,没有丝毫的感情波澜:“晴云,我们之间现在两不相欠了!”
“不!”方晴云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楼层。
望着秦远毫不留恋地转身,方晴云心生不安,慌忙地想要追上去。
“秦远!”
“拉住她!”方教授急急地唤妻子阻拦疯癫了的女儿。
方母将方晴云拖住,哭着劝道:“晴云,别这样,别这样!既然你们之间没缘分,就不要再勉强,勉强是没有幸福的啊!”
方晴云停下挣扎,懵然地看向方母,“没缘分……没缘分……”
房间门突然被敲响。
“秦远?”方晴云脸上流露出欣喜,“是秦远回来了!”
“晴云!”方母想要去拦已经来不及。
房门被方晴云迫不及待地打开,然而,出现在她视线里的却不是秦远。
两个身穿警服的刑警笔挺地站在门口,看到门打开,就问:“请问方晴云是不是住在这里?”
见到警察,方教授的心里一沉,但还是上前:“方晴云是我女儿,两位警察同志,不知道你们找我女儿有什么事?”
两刑警互看一眼,差不多已经确定刚才那个开门疯疯癫癫的女人就是方晴云,就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我们是s城刑警大队的,我们怀疑方晴云小姐跟宋家少夫人靳子琦的绑架案有关,想带她回去协助调查。”
“绑架……协助调查?”
方母接受不了这一而再的打击,又一次晕了过去。
……
“这群人,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宋其衍受伤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英国,温莎夫人翌日就打来视频电话。
温莎夫人看到宋其衍颇显颓废的样子,心疼地红了眼圈,然而瞧见靳子琦隆起的肚子时才稍稍安心,叹息道:“你在那边要注意点,有麻烦就说一声。”
最后挂电话前,温莎夫人说了句:“我听说简在大陆,你自己多当心点,她不是那种善罢甘休的人,她对我们家族有怨恨,连带着你也不肯放过。”
温莎夫人的话让靳子琦有些不安地看向宋其衍。
宋其衍拍拍她的后背,拥紧她:“这里是大陆,她还不敢很嚣张。”
之后几天,相继有不少政商界名流前来探病,毕竟宋其衍是澳籍华裔,又是名人,出了绑架这种事,真心担忧和借机攀关系的都不在少数。
而靳子琦这些日子也乖乖地宋宅、医院两点一线地跑,随行都有七八名保镖保护,俨然跟国家领导一样,最初还有些尴尬,但后来也习惯了。
苏凝雪也因为绑架一事忧心重重,听小区里邻居的建议,还特地跟乔楠不辞辛苦地去了其他市声誉颇高的寺庙替靳子琦一家三口求了护身符,后来,听了高僧的讲课后,为了求心安,决定每个月都去寺庙一次。
靳子琦看着躺在手心的护身符,若是以往,她是怎么也不信神佛的,但自从被绑架后,好几个晚上睡不好觉,拿了附身符倒也图个安心。
至于宋其衍那块,靳子琦不顾他的反抗,硬是戴到他的脖子上。
“我一个大男人戴这个做什么?”
“不准扯下来!”靳子琦抱住他的手臂,佯装生气地瞪他:“你要敢摘下来,回家后你跟某某睡去,至于我的房间,你别想再进!”
这个威胁……貌似有些严重了。
宋其衍看着自己脖子上那滑稽的护身符,有些无奈,但一看到靳子琦认真的目光,心头一阵柔软,索性也不抗议了。
他拉过靳子琦,将她揽入怀中:“我听你的话戴着它,是不是该给点奖励?”
靳子琦瞟了眼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晃着两条小腿,专心致志研究护身符的靳某某,窘然地在宋其衍耳边低声道:“孩子还在那里呢!”
宋其衍瞄了眼听话的儿子,咬着靳子琦的耳朵,跟她耳鬓厮磨:“我跟他妈妈亲热怎么了?要不然也生不出他来,唔……”
生怕宋其衍说出更出格的话,靳子琦忙捂着他的嘴,羞恼地横了他一眼。
金色的阳光透过病房窗口倾泻而入,微黄而明亮。
靳子琦坐在床边,象牙白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得近乎透明,隐约有一片可疑的绯红色透出来,甚至连雪白的耳尖都是红的,润润的颜色,墨黑的睫毛微颤,浅棕色的眼睛犹如两弯浅浅的小溪,在阳光下,微波潋滟泛动。
本跟自己戏闹的人突然没了声响,靳子琦不解地抬起脸,就看到宋其衍的眼眸越来越深,中间的亮点和漩涡似要将她吸进去。
他移开她的手,一低头就朝她覆盖下来,心痒难耐地想要亲她。
靳子琦为他突然而至的孟浪吓到,险险地一躲,脸颊更红,似要渗出血来。
“某某还在,别乱来,教坏孩子……”
宋其衍瞄了眼坐在那的儿子,眼神颇为幽怨,但嘴上哄着靳子琦:“孩子懂什么,你太多想了,再说,爸爸亲妈妈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靳子琦瞋了他一眼,见他凑过来,又不敢用力推他怕触到伤口,最后半推半就地被他亲了几下,但眼角的余光一直注意着儿子。
而素来活泼好动的靳某某,此刻却格外安静,背对着白日宣yín 的父母,将晃着的两条短腿盘起,念念有词地把护身符挂好藏进衣服里。
然后,偷偷地偏过点脑袋,贼兮兮地往床那边瞟一眼,趁靳子琦不注意,又瞟一眼,一双小肉爪更是捏紧了脖子上的护身符。
下次把这个护身符给小樱桃,要是她不戴,就亲她一下,还不肯戴,就亲两下,呵呵,靳某某越想越高兴,捂着小嘴咯咯偷笑起来。
……
四五天后,s城多个市政府和公安厅官员,以及省里的一些要员突然被宣布因涉嫌黑市交易和走私被撤职,无论是网上,还是电视报纸,都是大幅度地报道,影响之大之广,令人咂舌。
但有关宋氏的负面消息,却一点也没有,除了提到宋氏新任董事长为救太太孤身涉嫌,涉黑和走私根本没有宋其衍或是宋氏什么事。
靳子琦翻看着晨报,有些诧异地看向宋其衍:“怎么做到的?”
宋其衍朝她勾勾手指:“过来,告诉你。”
“那还是不要说了。”靳子琦白了他一眼,自然清楚他的那点伎俩。
“不过来?”
靳子琦回望着他,微微笑着,摇头,就是不过去!
宋其衍挑了下俊眉,“那我过去好了!”
说着,就掀开被子,在靳子琦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将她抱在怀里。
他在她的眉角印下一吻,“其实也不过是一些手段,老头子在世的时候虽然走私,但做得几乎没有破绽,我后来在跟那些人吃散伙饭之前,也动了些手脚,如果真有把柄在他们手上,他们也不至于铤而走险做出绑架杀人的事来。”
“最近正是官员换届选举之际,没有谁希望曝出负面新闻,我不过是把那东西交给了他们的政敌,不用我出手,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想要对付他们。”
所以,作为回报,朱副局他们的政敌会尽量帮忙抹掉宋氏在涉黑走私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毕竟现在,宋氏已经“金盆洗手”了。
如果他们还要把宋氏拉进去,那以后还有谁愿意向他们提供扳倒政敌的资料?就算是为了做表率,也得睁只眼闭只眼地处理宋氏。
正想着,病房的门被敲响,也让宋其衍不得不放开怀里的娇妻。
“进来吧。”
房门打开,简踩着高跟鞋,姿态优雅地进来,身后跟着助理。
“听说你受伤了,特意去买了些补品才敢过来探望你。”
简走到靳子琦面前,目光落在靳子琦的肚子上,浅浅地笑:“靳小姐真的是有福的人,绑架这么大的事都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靳子琦点头,“要不是有其衍,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怎么样。”
“是呀,有这样一个为自己奋不顾身的老公,没有女人会不羡慕。”
靳子琦迎上简含笑的眼神,也挽起嘴角:“我相信,只要简小姐愿意,以简小姐的魅力,愿意为你奋不顾身的男人必然不在少数。”
“哦?”简一扬柳眉,兴味地看着靳子琦:“那靳小姐是怎么看待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为别的女人奋不顾身的?”
靳子琦从容地一笑:“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会选择放手。”
简眼眸微眯,望着靳子琦,忽而一笑,点头:“靳小姐还真是豁达。”
“不是自己的,强求也不是幸福,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
宋其衍突然的插话引得简侧眸,她的目光停留在宋其衍缠着纱布的右肩,尔后便岔开了话题:“我今天来,是想跟宋董商议关于欧洲市场开发案的事。”
助理立刻默契地提上文件。
知道他们有公事要谈,靳子琦知趣地避开:“我去楼下散会儿步。”
宋其衍从文件上抬头,望着她的目光柔和似水:“好,自己注意点。”
“嗯。”靳子琦替他拢好被子,才放心地出去。
简望着靳子琦的背影,回头朝还看着门口的宋其衍娇媚一笑。
“她还真是放心。”
宋其衍低头看文件,漫不经心地答:“夫妻间最起码的信任,我们还是有的。”
简手里的资料纸角被揪皱,她冷笑地勾起嘴角,也不再多话。
……
靳子琦从病床出来,就看到有个男人站在门口一脸复杂神色。
“你找谁?”
对方一瞧见靳子琦出来,眼中一亮,欣喜地唤道:“靳小姐!”
自从靳子琦结婚后,甚少有人再称呼她为靳小姐,除非是跟她有隔阂的。
譬如……
里面的简*罗切尔。
看出靳子琦的提防和惊愕,对方恭敬地一鞠躬。
“靳小姐,我是秦总的秘书,你可以喊我小吴。”
秦远的秘书?
靳子琦多看了他几眼,才发现,似乎以前还真的有过几面之缘。
可是,秦远的秘书来找她做什么?
靳子琦不禁皱起眉头,“你找我有事?”
吴秘书有些紧张,他酝酿了言词,许久后才憋出一句话:“靳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已经结婚了,但我们秦总,真的很喜欢你,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去劝劝我们秦总,他的腿最近情况不是很好。”
因为之前在树林里同患难过,如今靳子琦对秦远也不再像过去那么冷漠。
“秦远的腿怎么了?”
不是都治好了吗?
“之前在山上,秦总运动过激烈,导致腿疾复发,这些日子他都不听医生的建议接受治疗,我担心再这么下去……”
吴秘书的一番话,让靳子琦赫然想起那次在山上,为了引开那些匪徒让她成功解救宋其衍,秦远确实带着那些匪徒跑了很长一段路。
她跟秦远之间的纠葛,是该找个机会好好说清楚。
“他现在在哪里?”
……
医院食堂,秦远坐在靠窗位置,静静地望着窗外逐渐生出绿色嫩芽的树木。
对面的座位有人落座。
他抬头,就看到靳子琦坐在那里,她跟服务员要了一杯开水。
“你不去陪着宋其衍,坐在我对面做什么?”
秦远自嘲地一笑,端起咖啡杯,啜饮了一口,苦涩,萦绕在舌尖。
“在树林里,你帮忙引开匪徒,我还没正式跟你说一声谢谢。”
秦远放下杯子,表情无澜地开口:“换做是陌生人,我也会那么做。”
靳子琦弯起唇角:“无论怎么样,我都很感激你,秦远。”
秦远没有说话,偏头看着窗外风景,优雅干净的五官笼罩着淡淡的光晕,却也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似乎已经铭刻进骨子里。
靳子琦双手捧着杯子,神色严肃地开口:“秦远,很多事情,我都已经放下,没有悔恨,也没有想过太过如果,靳子琦,是个永远在向前看的女人。”
“我已经看清楚你跟他的感情,你没必要再往我伤口上撒把盐吧?”
秦远玩笑地看了眼靳子琦,垂下眼睫,淡淡地笑着:“我已经打算下个月处理完手头上大陆的工作,就回法国去。”
靳子琦望着秦远的目光有些讶然:“你要回法国?”
秦远没否认,两个人之间萦绕开沉默,但也没再如之前相处那般僵持。
“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我祝福你,秦远,再见。”
靳子琦起身,她跟秦远做不了朋友,所以,还是以最简单的方式告别好了。
秦远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如果他真的放下了,就不会每天都来医院,因为只有在这里,他才有可能偶尔遇到她。
眼看靳子琦走出餐厅,秦远蓦地起身,追出去,那一刻,似乎忘记而来腿疼,他追到靳子琦身后,拉住她的手,然后抱住了她。
“秦远……”靳子琦想要推开他。
“最后一次,小琦,以后我都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
靳子琦拧起眉,“秦远,我相信,你会遇到一个真心爱你的女孩。”
秦远松开她,苦笑地退了一步:“可惜,那个女孩永远不会是你,对不对?”
靳子琦眸光一闪,点头:“我很爱其衍。”
“你走吧。”秦远背过身,不愿去看她那坚定而幸福的笑容。
“再见。”说完,靳子琦就上楼。
靳子琦走进电梯,回过身的时候,秦远还怔怔地站在那里。
她按下关门键,电梯门慢慢隔绝了内外空间。
这样的结局,对秦远,或许残忍,但他们之间,是该结束所有没必要的纠缠。
走出电梯,靳子琦就看到方晴云由两名刑警带着往这边走来。
方晴云流产的事情靳子琦多少有点耳闻,甚至还在廊间看到过方家夫妇,有一次,方母想要上来跟她争执什么,却被方父拉住。
“这一切都是命,有因必有果,这是晴云自己造的孽!”
那起绑架案已经有了些眉目,方晴云串通绑匪的事也被抖出来,如今身体恢复了,自然是要被带回警局的。
方晴云看到靳子琦的时候,脸色骤变,眼底闪过恨意:“靳子琦!”
只是,她还没上前就被刑警拉住。
与此同时,宋其衍病房的房门被打开,只见简带着助理出来。
本愤恨瞪着靳子琦的方晴云,在瞧见明眸妍丽的简时,身体猛地一震,随即,提高音量地冲简张牙舞爪,“是你!是你干的,是你干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