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洒落在纱帘上,在硕大的床上投下影影绰绰的光线。
靳子琦一个辗转,藕臂往旁边一搭,却只触摸到一片温热的平坦。
她惺惺松松地睁开眼,映入视野的是一片安然的宁静。
拢了拢蓬松的长发,转头就看到虚掩的衣帽间,也听到了里面刻意被控制的细微动静,她深呼吸了几下,努力让自己的大脑清醒起来。
被褥下的身体还暖暖的,她抚摸着还没有胎动迹象的小腹,好像在抚摸着里面那个安静的小宝宝,连带着脸上也流露出柔和的神情。
虽然靳子琦很不愿意承认,可是,不可否认,宋其衍的出现取代了她心心念念的怨恨,已经成了她生活的唯一。
以前曾努力追求的事业和功利,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她发现自己想要的不过是找到生活的重心,而她的重心,便是宋其衍。
有他,有孩子,有母亲,爱情,亲情,还有友情,似乎都没缺乏。
正出神之际,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已经从衣帽间里悄然走出,在看到不动声色坐在床头的女人时,他的脚步一顿,但随即便步步靠近。
卧室内开着暖气,靳子琦穿着细肩带露背的白色宽松棉裙,一夜过来,裙子翻到腰间,肩带也滑落了,平时如水般的直发,此刻狂乱地散在肩头,眼神迷迷蒙蒙,多了一份与年龄不相符的如少女般的娇憨,还有若隐若现的性感。
尤其当她白皙美丽的纤手搁放在微凸的肚子上时,更是平添了几分母性。
靳子琦拉回自己的思绪的时候,头顶便覆下一片阴影,她刚一抬头望去,床畔就陷下去大块,身着衬衣和西裤的宋其衍含笑地坐在她对面。
“醒了?”他忽然俯身,一手撑着柔软的床,一手五指穿过她的黑发,小心地、轻轻地捧住她的脸颊,然后低头轻啄着她晨起泛着粉红的唇瓣。
靳子琦轻轻推开他,嘴上却柔顺地回应着他的吻:“我还没有刷牙。”
有些讪然的语气,似乎在为此刻的亲热感到不好意思。
宋其衍留恋在她的唇齿间,俊眉一挑,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光滑的脸上肌肤,沙哑的声音几乎是含着她的唇瓣说出来的:“那有关系吗?”
靳子琦任由他吻着,大脑却认真思索了下,闷闷地说:“好像没有。”
他低低地一笑,捏了捏她的脸颊:“起来吧,不然上班要迟到了。”
宋其衍没有说谎,真的快要迟到了,挂钟上显示的是七点半。
“怎么不叫醒我?”靳子琦自然也看到了宋其衍淡淡的黑眼圈,昨晚他那么晚到家,还要忙今天的董事会,很有可能彻夜未眠。
这么一想,不禁有些心疼,酸酸的,这种感觉对靳子琦而言有些陌生。
然而,并不坏,相反的,她还是蛮享受这种心情为人左右的感觉的。
宋其衍脉脉注视着她,嘴角微翘:“坏人美梦可不是一个绅士该做的事。”
“你是绅士?”靳子琦扬了扬黛眉,对他这个自称持十二分怀疑。
他也跟着一挑眉,突然就转移了话题:“你确定还不起床吗?”
靳子琦被他一提醒,“啊”了一声迅速地掀开被子下床,又要光着脚跑去浴室,却被他伸手抓住按回床上。
他蹲下身为她穿好鞋子才拍了拍她的脚踝:“现在去吧。”
她却没有当即跑开,低头望着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男人,挂钟的秒针滴滴答答地走着,忽然觉得这样缓缓流淌的时光别样地美好。
忍不住用指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从额头到眉梢,再是鼻梁、唇角,顺着曲线坚毅的下颌下滑,倏然滑到他的喉结上细细摩挲。
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喉头在她的指腹下熨帖起异常炙热的温度。
“突然才发现,你的五官长得其实还蛮粗犷的。”
“难不成以前觉得我秀气?”他蓦地抓住了她欲移走的手,恋恋不舍地握紧。
她可没忘记四年前见他时那满脸胡渣的样子。
她抿着唇角带笑:“不是,只是……感觉上有些不一样了。”
说完,忍不住俯身亲吻了下他的薄唇,才起身走去了浴室。
他半蹲在床边,抬手摸过还残留着她温度的唇,眼睫颤了几颤,嘴角下一秒就噙起一抹笑,回头看着半毛玻璃上忙碌的纤细身影。
……
靳子琦梳洗好出来,便看到宋其衍站在试衣镜前为领带别扭。
她慢慢地走到他面前停下,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她,她却兀自从他手里接过领带,仰起头,温柔而熟稔地帮他系好。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洋溢着认真而幸福的气息。
将最后一个动作完成,她才不再踮着脚,邀功似地拍拍他结实的胸膛。
不经意地和他低垂的视线相撞,她清晰地在他的瞳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心中一动,突然就玩性大起,圆润纤长的指尖游走在领带附近,迎上他深邃不谙的眸光,挽起唇角:“你知道领带的作用吗?”
宋其衍一挑眉:“什么作用?”眼睛却是时刻不离开她的脸。
靳子琦的美眸内浮光掠影,火光电石间,本系好的领带被她一拉,他整个人便猝不及防地前倾,头也跟着低下去,然后唇上一阵柔软的温热。
他略显错愕地一缩瞳孔,她却已经放开了他,心情愉悦地走去衣帽间。
只是刚走两步,便被本怔愣中的男人拥住,他的双臂从后面圈过来,把她牢牢地裹在自己的怀里,耳际是他的一声呢喃的轻叹,“好像还不够啊!”
她的耳根一红,宋其衍却已经俯过来,蜻蜓点水地浅吻她的唇角。
不知为何,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清晨,突然觉得异常地甜蜜心安。
靳子琦的睫毛轻轻地抖动,稍侧过脸,当他再次低头过来时,她默契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一个缠绵悱恻的吻,结果等来的却是——
“琦琦,你跟粑粑抱在一起做什么啊?”
靳子琦骤然睁开眼,瞬间就清醒过来,两手并用地推开了宋其衍。
宋其衍俊眉一挑,脸上的表情也不自然起来,当听到那个捣乱的声音。
“粑粑,是不是琦琦嘴里有糖啊,你干嘛一直吃琦琦的嘴巴?”
靳子琦唇角一抽,然后发现本紧闭的房门竟被无声息地推开了,而罪魁祸首正盘腿坐在大床上,两只小肉手托着下巴,一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们。
到底是他们太投入了,还是他们睁眼瞎了,竟然没看到他进来!
关键问题是,靳某某小同志到底看去了多少?!
靳子琦和宋其衍面面相觑,在孩子面上总归有所收敛,各自把头偏向一边。
靳某某却耷拉着小肩膀,奶声奶气的声音无比委屈:“琦琦坏,琦琦坏,都不理某某,某某正在跟你们说话呢!”
“不是……呃……是琦琦和爸爸正在做重要的事……”
靳子琦蓦地噤声,下意识地抿起唇角,貌似这个时候还是比较适合沉默,再说什么的话只会令人胡思乱想,即便对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在对上镶嵌在那颗白白胖胖糯米团子上的那双澄澈漆黑的大眼睛时,靳子琦莫名地就松了口气,有些庆幸某某还只有四岁……
某某小朋友雪亮的大眼睛眨巴着,“我知道了,粑粑在给琦琦擦药!”
瞅着孩子单纯的等待表扬的眼神,宋其衍轻咳一下,讪讪地点头:“是啊,琦琦的嘴巴受伤了,所以爸爸要给她涂点药。”
宋其衍这睁眼说瞎话的言论立刻得到了身边人的鄙夷和不满,他却想起了什么,跟某某嘱咐:“这是爸爸和琦琦的秘密,不能随便说出去。”
靳某某不解地问:“为什么呀?上次泓叔叔和暖暖阿姨也这么说!”
作为父母的两人默默反省:到底,他们把孩子托付给了怎么样的人家?
靳某某却不知大人们的心思,骨碌一下从床上滑下来,屁颠颠地跑到床头抱了个枕头,然后把枕头放在地毯上,自己圆圆的身子压了上去。
面对俩家长困惑的目光,靳某某趴在枕头上,转过头好心地解释:“上次泓叔叔把暖暖阿姨这样抱起来丢到地上,然后扑了上去,还锁了门,某某听到阿姨在哭,可是某某怎么敲门泓叔叔都不开,还要让某某滚蛋!”
靳子琦捂着额头无言以对,宋其衍一张脸全黑了,深呼吸了几下,从床柜上拿了手机就往外走,过了几秒钟,就传来宋其衍低吼的骂声。
“陆暻泓!你都当着我儿子的面干了多少禽兽不如的事?”
靳子琦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动,她是不是该出去让他走远一点打电话。
因为——
“琦琦啊,什么是禽兽不如的事情啊?”某小孩不耻下问道。
靳子琦窘得不敢去看儿子那双太过纯洁的大眼睛,难道要她告诉他,禽兽不如的事情就像是你爸爸以前每晚爬阳台到我床上睡觉那样?
“这个……”
某某完全不明白父母那怪异的反应,立刻又转移了注意力,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枕头上起来,扭扭捏捏地扯了扯靳子琦的衣服。
“琦琦,某某其实是来皆手机的。”小家伙抿着小嘴一脸羞涩。
靳子琦见他不再纠结于“禽兽事情”时,忙拿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不忘安抚性地摸摸他的脑袋:“乖,自己出去玩,琦琦要换衣服了。”
靳某某哦了一声,就揣着手机一溜烟跑了,躲到自己的小卧室里,关了门,又拉了窗帘,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
翻开来,里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连串的阿拉伯数字。
某某的小手指在触屏上熟练地滑来滑去,把数字输进去后,肉肉的小手捧着过大的手机搁到耳边,在那边一接通就卖萌礼貌地叫道:“暖暖阿姨早上好!”
咧着一张小粉唇,狡黠地眯着大眼睛,乐不开支地等着苏暖的回话。
结果,却隐隐听到某个男人冷冽的质问声:“是不是那个小胖子打来的?”
一听到未来岳父大人阴森的声音,那圆滚滚的小身板猛然一抖,而那头早已经换了人,男人唬人的声音传来:“小胖子,以后别再骚扰我老婆和女儿知道吗?”
靳某某一颗玻璃心在瞬间被击碎,但随即便被他一片一片用520粘了回去,冲电话那头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靳某某。”
“呵!”那头冷哼一声,“那你说说看,你是谁,小胖子!”
靳某某左试图掩饰自己的身份,左看右看,终于被他发现了床单上的卡通人物,挺直了小脊梁,自以为聪明地喊道:“我是咸蛋超人!”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一秒,两秒,三秒,“啪”地挂了电话。
靳某某听着听筒里的忙音,扁扁小嘴,抚了抚自己的小胸膛,没有被这样的冷遇而打垮,把膝盖上的小本子又翻了一页,上面赫然是另一个号码。
熟能生巧地拨了号过去,那边一接通就脆声道:“凝阿姨新年好!我是某某,凝阿姨能帮某某把电话给隔壁的小樱桃吗?”
电话那头:“……”
……
宋家的早餐似乎从来没有这般冷清过。
长条案几的餐桌边除了靳子琦一家三口还有虞青乔,再无其他人。
用餐时,靳子琦想到一个比喻,宋之任就像是太阳系中央的太阳,九大行星都围着他来转,如今他一倒进医院,那九颗行星也就自行散去了。
据佣人说,宋冉琴昨晚似乎和苏晋安大吵了一架,夫妻俩砸坏了不少家具,所幸宋宅建造时隔音效果好,她倒是一点也没有听到。
今早,东楼就传出宋冉琴病重到不能下床的消息,靳子琦不以为然,凭宋冉琴那营养过剩的体魄,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倒下去?
用完早餐,一行人便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坐的都是宋其衍的车。
靳子琦刚走出主楼,就看到白桑桑站在门口,似乎刻意在堵她。
“我父亲下午会亲自去宋氏表示祝贺,也算是对新任董事长的支持!”
白桑桑这么费尽心机示好,为的不过是想要安抚靳子琦。昨晚苏珩风和宋冉琴的态度证明靳子琦真的没告诉他们,她松口气的同时却也更加的忐忑。
所以,她才亲自打电话回白家,请求父亲去参加宋氏下午的就职仪式,以白展鸣在商场上的声望,也算是对宋其衍这位新董事长能力的肯定。
靳子琦看了眼白桑桑虽然不情愿却不得不讨好的样子,抿着唇角笑笑:“麻烦白小姐了,我在这里替其衍谢谢你和白董事长。”
别人一番好意,她岂可辜负?要是她不领情,难保白桑桑又要疑神疑鬼了。
白桑桑淡淡地“嗯”了一声,就转身回了东楼,转身之际,靳子琦却捕捉到她神态间流露的放心和倦意,看来,她昨晚睡得并不好。
“在想什么?”宋其衍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不知何时过来的。
“白桑桑说服了白董事长亲自去给你的就职仪式捧场,高兴吗?”
靳子琦难得跟他开起玩笑,宋其衍斜眼瞟了她一眼,嘴角一勾,拿着车钥匙走去车库,一只手是紧紧牵住了她的,言行举止间没有丝毫的紧张胆怯。
似乎,今天董事会上即将推选的新任董事长位置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宋氏一夜之间,怕是早已不复往日的平静,改朝换代难免要一番腥风血雨。
偌大的一个宋氏集团,要当董事长的自然也不止宋其衍一个。
以她对宋氏的了解,企业骨干父辈里可是有不少姻亲,多少和宋家扯得上关系,人心不足,很难保证这些父辈不想成为下一个“宋之任”!
坐进副驾驶座,靳子琦又看到了那个装着资料的文件袋,宋其衍把它带了下来,恐怕是要拿到公司再去揣摩揣摩那些宋氏顶梁柱。
主楼门口,虞青乔牵着靳某某已经在等候,宋其衍把车开过去的时候,靳子琦忍不住开口询问:“看得怎么样了?”
宋其衍瞄了她一眼,看到她眉间淡淡的关心,莞尔,“指什么?”
靳子琦觉得他是故意装傻,却也不跟他胡扯,直奔主题,指指被他随手塞到储物柜里的文件袋:“当然是这些人。”
宋其衍缓缓踩下刹车,放慢了行车速度。
“四大股东年事已高,没有什么野心,只对他们子孙的利益比较关心,容易成为墙头草。总经理们属于中坚力量,正值壮年,处在人生巅峰时期,野心很大,但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有野心的人才有力量。年轻一辈,以京盛物业的许总马首是瞻,看上去更注重职业经验的积累,很朝气,是宋氏的新生力量,也是宋氏的未来。几股力量相互克制,都处在一个良好的平衡状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