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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污血(7)(1 / 2)

浸药浴需要除去全身衣裤,并将除脖子与脑袋之外的地方都潜到药水底下。司马凤第一次浸药浴的时候很抗拒,死死抓着衣服不肯脱。最后是迟夜白觉得太烦,直接点了他穴道,亲自上手给他剥了。


浸了几次,司马凤脸皮也厚了,当着迟夜白的面也大方坦然地脱衣服。


连阿四也觉得不好意思:“少爷,你没必要朝着迟当家的方向脱裤子。”


司马凤:“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我又看不到。”


他后来还装作不愿意,想让迟夜白再给自己扒一回衣裤,但阿四太不长眼,主动而热情地上前为自己少爷服务。司马凤现在还记得那日迟夜白站在浴桶边上发出的一声冷笑。


水开的时候非常烫,阿四快手快脚地撤了柴火,等司马凤把自己刨得光溜,水温也随之降了一些。


按照甘好的叮嘱,浸泡的时候司马凤也需要运起内劲,把在经脉中四处游离的毒素都聚到一起。这个过程很麻烦,如今疗程已经过了几日,阿四和迟夜白唯一能看到的不同,是司马凤眼皮上的斑纹消失了。


“还是看不到。”司马凤伸出两手乱抓,“好凄凉,好凄凉。小白,来来,扶一扶我。”


迟夜白冷着脸不出声,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是阿四主动伸手:“少爷我来吧。”


他才把司马凤扶进浴桶,手腕就被司马凤死死攥住,疼得他嗷地一声叫出来。


“司马?!”迟夜白一愣。


“没事。”司马凤平静道,“我试试阿四功夫。这混帐,日夜在甘好这里玩儿,把武功都荒废了。”


他抓的这一把力气很大,阿四眼里都是泪,呆了一会儿才明白,这是司马凤在报复。


报复阿四故意在迟夜白面前提起霜华的种种。


阿四觉得自己这次不冤——他确实是故意说到霜华的。


在金烟池里和司马凤关系最好的就是霜华。一是因为霜华的性情司马凤很喜欢,二是因为霜华是个清倌,司马凤和她相处,并不涉任何男女□□。金烟池的人都知道,迟夜白当然也知道——沁霜院里霜华那扇门,迟夜白已经出钱修复了几次。


阿四眼泪汪汪地揉揉手爪,心道我不冤,你也不冤。你明知道迟当家就在这里,为何还喜滋滋地凑我这个话头?


“别啰嗦了。”迟夜白开口道,“阿四,疼不疼?”


“不敢疼。”阿四说,“少爷常跟我们说,打是疼骂是爱。”


司马凤忍不住笑了:“你这小混帐,越来越会说话了。”


他将自己身子深深浸入药水之中。滚烫的药液和浓烈刺鼻的草药气味,令他眉头忍不住皱起。旧时有人制作过一个四时皆可入浴的浴室,以美玉精石为堤岸,以琥珀为瓶杓,夏日便引清凉渠水入池,池中浸泡着数百纱囊,囊中尽是奇珍香药,药气香雾或融于水中,或袅娜于室中。而到了冬季,便准备铜质龙壶数十个,壶中同样满盛药材,各重数十斤,以温火烧成赤色,各各投入池水之中,池水得以保持恒温*。司马凤运功罢了,只觉头顶似乎都冒出热气,加之水中药囊沉浮,倒是很有冬季在那温池浸泡的爽利感觉。


“小白,你可还记得温香渠?”司马凤运完功了,开始闲聊,“那书里说的温香渠。”


“记得,怎么了?”迟夜白不解。


温香渠便是冬季从四时浴室中流泻出来的污水。因为冬季浴室中长久温暖,因此那池子暖水又被称作焦龙温池。富贵人家或官宦子弟常到浴所濯洗,还有宫人或宠姬相伴,嬉戏彻夜,灯火通明。而春宴罢了,从那浴池中排出的水便流经石渠,汇入内河。那渠子有个雅名,就叫温香渠。传说渠水流经数里仍有香气,百姓争相汲取,以桶壶提水归家,人人欢欣。


“我这药桶里的水倒出去,也可以整个温香渠啊。”司马凤说。


迟夜白:“你这是臭的。”


司马凤:“不臭,你过来仔细闻闻,这香气玄妙得紧。”说着抓起桶中药囊,递到迟夜白鼻下。


他已懒得开口说话,默默收回手。木桶下面垫着铁板,铁板下面才是柴火。虽然柴火撤了,但长时间以双手贴着热烫的桶壁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阿四也撤了手,鼓着腮帮猛吹掌心。


司马凤还需在桶中再浸半个时辰,迟夜白不想陪他了,起身拿着方才写好的纸页走出去。


还未走到房门,忽听甘好的声音从院门远远传来:“阿四!来给你家少爷分拣药材啦!后面几天喝的,我跟你说说怎么熬煮!”


阿四垂头丧气应了句好,塌着肩膀移出房门。


阿四一走,迟夜白便不能离开了。他只好把手上的东西放回桌上,扭头时发现司马凤趴在药桶边缘看他。


虽然知道他看不到自己,但迟夜白的心还是连跳了几下。


“小白。”司马凤笑道,“我方才说起霜华,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迟当家不高兴了?”甘好兴致勃勃地问,“你家少爷又做什么了?”


阿四正在屋檐下对着二十几筐药材发呆。


“你先别管这个,这药怎么这么多呀?”阿四眼都要花了,“我不是迟当家,我记不住。”


“每种药都不一样,吃的时候也不一样。”甘好给他指点,“这十二种是早晨第一次要喝的,午间的第二次药不能加刘寄奴,换徐长卿。夜间还得再喝一次,这次要多添红娘子和女贞子……”


阿四实在记不住,干脆寻了纸笔过来,让甘好再说一遍,他一个个记下。


甘好慢慢说了一遍,见他写得认真,忍不住摇头:“唉,你真不是个学医的料。”


阿四:“我确实不是啊。”


甘好顿了顿,颇有些探问之意:“乐意在你们那里过得好么?”


“好啊。”阿四点点头,“甘令史人虽然闷,但做事很认真,少爷老爷,还有我们,都很信任他。”


“乐意是个学医的天才,或者更准确点儿说,他天生就是个学毒的料。”甘好笑道,“可惜,最后居然跟着我爹学了仵作之术。”


阿四抬起头:“仵作之术不好么?”


“仵作这行当,自古以来都是贱民。”甘好点点阿四的纸,提醒他继续往下写,“乐意若是跟我一起学医或学毒,成就早在我之上。”


“可是甘令史真的很厉害。”阿四放下了笔,认真道,“老爷说过,天地间诸般行当,千万种人物,绝无‘注定’这一说。即便是仵作,也有甘令史这种厉害人物可令人从心底钦佩。你一定没见过他验骨的手法,堪称神奇。”


“那是你没见过他辨药和治病的本事。”甘好嗤笑道,“有些人天生就注定要做某一行的,你瞧瞧你家少爷和迟当家。”


“天生是天生,有这般本事,也得有人教导。”阿四并不信服,“运气啊,命定啊,若是太过笃信这些,人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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